周末的“打印机物理超度事件”和通勤路上的“耳机奇缘”如同投入湖面的两颗小石子，在林凡的心湖里甚至没能荡起一圈完整的涟漪，就彻底沉底，被他归入了“已处理完毕”的文件夹，并迅速被日常的琐碎所覆盖。
周一的办公室，仿佛一切如常。阳光角度依旧，键盘声节奏照旧，咖啡机的残骸已被清走，地上那滩水渍也干了，只留下一点不太明显的痕迹。经理徐明偶尔投来的目光复杂难辨，但林凡选择性地无视了。
午休时间，林凡照例拿着他的“恭喜发财”马克杯，走向茶水间准备接水。然而，越靠近那片区域，一种熟悉的、令人不适的感觉就再度袭来。
那是一种低频率的震动感，并非声音，更像是一种通过地板传导到鞋底，再轻微刺激着神经的物理感知。仿佛有什么沉重的东西正在茶水间深处有规律地、沉闷地撞击着地面或墙壁。
“咚……咚……咚……”
节奏缓慢，却带着一种令人牙酸的执拗。同时，空气中那股若有若无的、类似铁锈和淤泥混合的陈旧气味，似乎也比上周更加浓郁了一些。
茶水间门口，行政部的莉莉姐和另一个同事正一脸晦气地站在那里，对着里面指指点点，却不敢进去。
“又来了！这还没完没了了！”莉莉姐捂着鼻子，声音带着烦躁，“上周不是消停了吗？怎么今天动静更大了？还让不让人接水了！”
“听着好像是从水池下面传来的？”另一个同事侧耳听着，脸上带着点害怕，“不会是水管要爆了吧？或者……楼下的泵坏了？”
“报修！必须再报修！我这就给物业打电话！”莉莉姐气得拿出手机。
林凡走到门口，那“咚…咚…”的震动感更加清晰，脚下的地板都在微微发麻。他朝里面瞥了一眼，水池下方的橱柜门紧闭着，但似乎随着那撞击声在极其轻微地颤动。
“嗯，”林凡发出了一个表示存在的音节，算是跟两位同事打了招呼，然后非常自然地从她们中间穿过，走向饮水机。
他的淡定仿佛自带一种“净化”气场，莉莉姐和同事下意识地给他让开路，脸上的焦虑都稍微缓和了一点，仿佛他的平静能证明事情没那么严重。
林凡接水的时候，那“咚咚”声依旧持续着，甚至在他放下水杯时，橱柜里猛地传来一声更响的“哐当！”，像是有什么东西狠狠撞在了金属管道上。
林凡的手稳如泰山，水面甚至没有漾出多少波纹。他盖好杯盖，转身准备离开。
就在他经过那两个依旧愁眉苦脸的同事时，他放在裤兜里的手机，极其轻微地震动了一下。
回到工位，他放下杯子，才拿出手机查看。
又是那个App。这次的通知样式变得更加……直观？
背景是一个粗糙的、仿佛声波图一样的动态条纹，正在随着某种节奏起伏。正中央是一个简笔画的水龙头图标，旁边配着一个巨大的、不断闪烁的红色感叹号。
【环境警报升级】 源点确认：[内部]：茶水间-水槽下方管道汇集处 现象：内部压力异常积聚，已超过临界点。结构性泄漏风险极高。 性质：物理性堵塞及伴随性低频震荡。 建议：立即进行疏通作业，释放内部压力。避免结构性破裂。
林凡看着这条提示，尤其是“疏通作业”四个字，眉头几不可见地蹙了一下。
疏通？ 意思是让他去通下水道？
这App是越来越过分了。之前是打怪，现在是通渠？下一步是不是该让他去楼下洗油烟机了？
他左滑屏幕，准备像之前一样，把这个荒谬的任务删除。
但他的手指在碰到“删除”键前，又顿住了。
因为他忽然想起，上周行政莉莉姐好像确实抱怨过茶水间下水有点慢，当时没人在意。结合现在这动静……难道真的只是下水道堵了，而且堵得很严重，以至于产生了这种奇怪的动静和压力？
这个基于日常经验的、极其务实的推测，瞬间说服了他自己。
嗯，肯定是这样。老旧办公楼，管道堵塞太常见了。不是什么大事。
至于App那套“内部压力异常”、“临界点”的说辞？肯定是瞎猫碰上死耗子，或者读取了物业报修系统的关键词罢了。
疏通……他是肯定不会自己去疏通的。又脏又累，还不是他的活。
但是，提醒一下负责的人，应该不算麻烦吧？毕竟真堵爆了，漏水淹了地板，麻烦的还是大家。
于是，林凡抬起头，看向还在茶水间门口焦急打电话的莉莉姐，提高了些许音量，用他那标志性的平淡语气说道：
“听着像是下水道堵死了，压力太大。得找专业通渠的来，不然可能真会爆。”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莉莉姐耳朵里。
莉莉姐正对着电话那头物业抱怨“你们赶紧来看看，声音怪吓人的”，听到林凡的话，像是找到了理论支持，立刻对着电话加重了语气：“对！我们同事说了！就是管道堵死了！压力太大！你们必须立刻找专业的疏通人员来！不然爆了你们负责！”
说完，她像是完成了什么重要任务，挂断电话，对着林凡露出一个感激的表情：“林凡，还是你懂！一听就听出问题所在了！我已经催他们了！”
林凡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低头继续看他的屏幕。
提醒到位了。他的责任尽到了。
剩下的，就是物业和行政部的事了。
他喝了一口热水，感觉今天的白开水味道似乎格外平淡。
那个App的界面在他屏幕上停留了几秒，最终因为无人操作而自动暗了下去。
日志里，一条新的状态悄然生成：
【任务：“疏通压力源”已发布。用户倾向：间接处理，信息传递。执行效率：待评估。风险：持续累积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