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刚刚两个院落仅仅是古怪和诡异,那么映入眼帘的第三个院落则是惊悚恐怖了。
层层叠叠的骨架摆落在院子内。
骨架实在太多,铺满了院子里的每一处空间,让这处院子寸草不生。
全是人的骨架。
有的骨架上还有没有完全破败的衣物和金属碎片。
眼前的一幕,不由得让陆缺和周自如想起了之前的鬼匠,操纵那些残破的尸体乃至骷髅对付遇州点灯人一众。
毛骨悚然的感觉涌上心头。
“这些骨头,好像是……士兵。”周自如随手捡了一根骨头,观察着骨头上的伤痕,又用骨头拨弄了一下地面上的破铜烂铁碎片。
“卧槽,你真胆儿大。”陆缺对周自如说道,毫无卫生意识的古代人,万一这帮人是得瘟疫而死咋办。
周自如指着骨头上的一处平整裂痕说道:“你看,这骨头上有伤口,伤口平直,是刀伤,应该是战斗过程中被人砍中受的伤。”
随后又用骨头指着骨堆中的金属碎片说道:“这是盔甲的鳞片,这一块儿大点的是护心镜,还有木头已经腐朽掉的刀鞘铁。”
周自如拨弄完此处,又拨弄了另一处,似乎在寻找什么。
“奇怪啊。”
“奇怪什么?”陆缺躲得这些骨头远远的,生怕触碰上。
“这些人骨身上各有伤痕,伤痕的位置、深浅都不一样,不少还是致命伤,说明这些士兵是在战场上战斗过程中被杀死的。但现场只有盔甲碎片,没有刀剑盾牌,也没有像样的武器。这说明这个地方不是战场。”
“你这不废话吗?这里不过是个院子,怎么可能是战场呢。”
“也就是说,这些尸骨是被人运过来的,运过来的时候,尸体本身拿着的武器都在中途中被收走了,或者弄丢了。”周自如一边推理一边继续拨弄着骨头堆。
“可是一般打仗,胜利的一方不光要收走刀剑,连杀死士兵的盔甲都会拿走。你看!”周自如像发现宝贝了一样朝陆缺喊道。
“什么?”
“银子,这里还有一小堆散落的银子。之前肯定是装在了袋子里。”
“这说明对方根本不是为了钱,只有盔甲没有刀剑,是因为对方在把尸体运过来的途中,刀剑武器死人都拿不住,掉落了。
或者说,把这些死人运过来的,不是人。”
陆缺的话让周自如突然感到战栗,问道:“何以见得?”
“你看,虽然脑袋、手、腿等骨头大部分已经在关节处断裂掉落,但大部分的骨架都是趴着的。”
周自如从整体上放眼看去,的确如陆缺所说,胸骨基本都是朝下,脊柱在上边。
这就很有问题了?什么样的方式会让尸体全部面朝下、背朝上?
“是叼过来的。”陆缺猛然冒出一句。
“什么?”
“是某个东西,将这些尸体一具又一具,用嘴叼过来的。因为士兵的衣服样式一致,只有叼住尸体后背上的某个系带或者凸出的物品,才是最省力的转移方式。”
陆缺的话不禁让周自如虎躯一震,警惕性提高了十二分。
叼着尸体放在这里,这说明,那个东西不会是人!
要想前往下一个院子,必须通过眼前这层层叠叠的尸骨,大约百米之后才能到达垂花门。
问题是,踩着这层层尸骨穿过有没有危险,会不会惊动什么东西。
鬼知道究竟是什么怪物从战场上将如此多的尸骨叼来筑京观,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是不是某种法术陷阱或者唤醒恶魔的仪式。
“你带我飞过去。”周自如对陆缺说道。
“飞?什么飞?上次飞是柳老头带的,我可没有那个能力。”
“第一次,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将我从三尺寒的手中救出。从遇州城里快速到达了兹阳县城乱葬岗,那不是飞是什么?”
陆缺明明记得当时降落过程中自己让周自如闭上眼睛,莫非他偷看了?
山河卷是道家至宝,神器之一,自己的终极挂。
山河卷的秘密任何人都不能知道。
“这可不行。”
“为什么不行。”
“实话给你说,那是我的秘密,就像你们炼魂师长老护法团为什么追杀你一样。总之,我是绝对没法飞的。”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周自如也不好再强求了。索性掏出了自己的觅芦,凭空结印,从里面揪出了一个魂,给自己换上。
“悄若寒蝉。”陆缺说道,他认得那道能量的光辉。
“没错,既然你不使用那日的术,就交给我来吧。”周自如像一个机械一样说道。
这便是‘悄若寒蝉’的精妙之处,人一旦换上这个魂,便立刻存在感极低,几乎消失。
当下只有陆缺和周自如,陆缺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视线似乎无法落在周自如身上,不自觉的将其忽略。
如果在公众场合,那么身负‘悄若寒蝉’的周自如,将是绝对的社交黑洞、隐身人。
天生身负此魂的人,是神偷圣体。
“把手放上来。”周自如对着看着自己发呆的陆缺说道。
陆缺费了老大劲儿,才将注意力集中到周自如身上,此时周自如已经是背对着自己了。
将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一股能量立刻顺着手指传来,让陆缺感觉自己似乎和周遭环境融入了一起。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就是这个道理。
跟空气人、社交黑洞做朋友,久而久之自己也将变成空气人。
“看好了,尽量踩些干净的骨头。”
“知道了。”
周自如伸脚,踩在了一具白骨的后背上。
白骨垫的层数很多,彼此交错,内有很多空隙。一些脆弱的骨头被压在底层,踩上去之后发生断裂啪啪作响,周自如和陆缺的脚也随之往下一沉。
“偶尔路过、多有得罪,偶尔路过、多有得罪……”
没发出一阵声响,周自如便轻念一声。
“我们不是有‘悄若寒蝉’,是别人注意不到的空气人,你说什么话。”
“又不是真的隐形。空气人得罪别人了,说句道歉的话,别人就又注意不到你了。”周自如悄声回答道。
二人就像在布满鳄鱼的沼泽里划着小船,慢慢的、静静的向前走着。
走到最中间的时候,一切平静,二人的心也暂时放了下来。
也许只是骨头而已,放在这里的年代早已久远,压根没什么可怕的东西。
这个想法在陆缺的脑袋里一闪而过。
轻松向前走了几步后,陆缺突然回过神来。
糟了,我为什么会这样想。
‘悄若寒蝉’不仅影响人的存在感,还影响人的智商。因为一个聪明绝顶的家伙,在哪里都是像一只黑暗中萤火虫般的存在。
那作为‘悄若寒蝉’的宿主,周自如现在绝对变的更笨,警惕性更低。
咔嚓一声,周自如的大脚踩断了脚下的数根骨头。
果然放松警惕开始用力了。
陆缺悔恨自己早该想到,如果将无数人的尸体筑京观,那么最中间的尸体肯定是最先被摆上的,也是承受压力最大的。
持续多年的承压,骨头的耐受程度早就没法喝周边的骨头比拟。
周自如的这一脚,引发了多米诺骨牌一般的反应,咔嚓咔嚓咔嚓……,脚下无数的骨头断裂,瞬间变成一个空洞,将二人吞噬进去。
陆缺和周自如二人身为术士,反应远超常人,立刻开拨两条腿,唰唰的踩着断裂骨头向上跑。
“吗的,这中间是一座挖空的大洞啊。”陆缺边骂边跑。
好在二人速度够快,迅速跑出了不断下滑的骨头空洞,到了垂花门的位置。
一声长长的嘶鸣,从尸骨洞内传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