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在林间流淌，如同乳白色的纱幔，遮蔽视线，打湿衣襟。越往深山行进，林木越发高大茂密，虬结的根须裸露在地表，厚厚的腐叶层散发出潮湿霉烂的气息。
柳如烟身法轻盈，脚尖在裸露的树根或岩石上轻轻一点，便能飘出数丈远，显示出精湛的轻身功夫和至少凝气后期以上的修为。她刻意保持了一定的速度，既有探查的效率，也存了几分考较身后那个“向导”的心思。
然而，让她略微诧异的是，刘凡始终不紧不慢地跟在她身后三五步的距离，气息平稳，脚步落地极轻，几乎听不到声音，仿佛林间滑行的猎豹，有种举重若轻的从容。他选择的路线往往更加刁钻省力，避开湿滑的苔藓和缠人的藤蔓，对地形的熟悉程度远超她的预料。
“你似乎对这里很熟？”柳如烟终于忍不住开口，声音在寂静的林间显得格外清晰。
刘凡笑了笑，语气轻松：“柳姑娘说笑了，被发配到这穷乡僻壤，总得找点事做。打猎、采药，进山的次数多了，自然就熟了些。比不上你们这些高来高去的修炼者。”
他这话半真半假，既解释了熟悉地形的原因，又再次强化了自己“只会点粗浅外功”的弃子形象。
柳如烟瞥了他一眼，不再多问，但心中的疑虑并未完全打消。此人的体力、耐力以及对山林环境的适应力，都绝非普通猎户或外功武者所能比拟。
又前行了一个多时辰，日头升高，林间的雾气非但没有消散，反而变得更加浓郁起来，而且颜色逐渐带上了一种诡异的淡灰色。
空气中的灵气也变得紊乱而稀薄，反而弥漫着一股令人不安的压抑感。虫鸣鸟叫早已消失，四周死寂得可怕。
“小心，这雾气有古怪。”柳如烟停下脚步，秀眉微蹙，从怀中取出一个白玉小瓶，倒出一枚清香扑鼻的丹药服下，似乎是解毒避瘴之用。她犹豫了一下，还是递了一颗给刘凡，“这是清蕴丹，可避百毒。”
刘凡接过丹药，嗅了嗅，药力精纯，确实是好东西。但他并未服用，而是揣入怀中，笑道：“多谢柳姑娘好意，我皮糙肉厚，惯了山里的瘴气，还是省着点用吧。”
他并非托大。在雾气变浓的瞬间，他就暗自运转气血，发现体内奔腾的气血似乎对这种诡异的雾气有着天然的排斥和净化作用，微微运转，吸入体内的些许不适感便消散无踪。这让他更加确信，武道气血之路，与此界灵气修炼体系截然不同，或许在某些方面更具优势。
柳如烟见他不用，也不强求，只是心中暗道一声“不识好歹”。
越往里走，灰色雾气越浓，能见度不足十米。脚下的地面也变得松软泥泞，偶尔能看到一些散落的、风化严重的白骨，分不清是人是兽。
刘凡的神情也逐渐凝重起来。他感觉胸口的黑石似乎微微发热，一种极其微弱的、若有若无的呼唤感从雾气深处传来，与那日在那处古老遗迹的感觉类似，但更加模糊。
“这边。”刘凡忽然改变了方向，朝着感应传来的侧前方走去。
柳如烟一愣：“你去哪？这个方向偏离了我之前探查的路线。”
“直觉。”刘凡头也不回，“山里讨生活，有时候得信直觉。这边…可能有点东西。”他故意说得含糊其辞。
柳如烟将信将疑，但看刘凡说得笃定，加之此地确实诡异，便也提气凝神，跟了上去。
又行进了约莫半个时辰，前方的雾气忽然淡了一些。一片巨大的、坍塌断裂的石质建筑残骸，隐约出现在视野尽头。
正是刘凡之前发现的那处古老遗迹！
只是此刻，在灰色雾气的笼罩下，这片遗迹显得更加苍凉、破败和诡异。那些模糊的雕刻符号在雾中若隐若现，仿佛活过来一般，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气息。
“这是…”柳如烟美眸中闪过震惊之色，“古遗迹？看这风格…绝非当今任何王朝所建！”
她快步上前，仔细查看那些石壁上的符号和建筑结构，越看越是心惊：“这些纹路…似乎蕴含着某种极其古老强大的力量规则，与现今的法术体系截然不同！这难道就是导致妖兽异动的源头？”
刘凡没有回答，他的注意力完全被胸口黑石的异动吸引了。此刻的黑石，变得滚烫无比，内部星辰流转的速度达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那股呼唤感也变得无比清晰强烈！它仿佛要脱离皮囊，飞向遗迹深处！
他强行压下黑石的躁动，目光锐利地扫视着遗迹。他发现，遗迹深处的雾气似乎更加浓郁，几乎化为实质般的灰幕，而在那灰幕之中，隐约有什么东西在蠕动，散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邪恶气息。
“小心！”刘凡猛地低喝一声，一把拉住正欲深入探查的柳如烟的手臂，向后急退！
就在他们后退的瞬间！
嗤嗤嗤！
数道灰影如同闪电般从浓雾中射出，擦着柳如烟刚才站立的位置掠过，狠狠钉在后方的石壁上！
那竟是几根灰白色的、如同骨质般的尖刺！尖端闪烁着幽光，显然带有剧毒！
柳如烟惊出一身冷汗，若非刘凡反应快，她恐怕已经中招！她又惊又怒，看向灰雾深处：“什么东西？！”
浓雾翻滚，伴随着令人牙酸的“咔嚓”声，几个扭曲的身影缓缓走了出来。
那是怎样怪物啊！它们大致保持着人形，但身体仿佛是由无数惨白的碎骨勉强拼接而成，关节扭曲，眼眶中跳动着两簇幽绿色的鬼火，口中发出无意识的嗬嗬声，周身散发着浓烈的死寂和怨毒的气息！
“阴骨骷髅？！”柳如烟失声惊呼，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这种至阴至邪之物，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它们应该早已绝迹才对！”
那些阴骨骷髅发现了生人，眼中的鬼火猛地大盛，发出尖锐的嘶啸，如同潮水般扑了过来！速度极快，带起阵阵阴风！
柳如烟娇叱一声，背后长剑“呛啷”出鞘，剑身流淌着水波般的清光，显然是一柄品阶不低的法剑！她手腕一抖，数道凌厉的剑气如同匹练般斩向骷髅！
剑气斩在骷髅身上，发出金铁交击般的脆响，火星四溅！竟然只能在其骨架上留下浅浅的斩痕，无法将其彻底摧毁！这些骷髅的骨骼坚硬得超乎想象！
而且它们毫无痛感，不畏死亡，被打退后立刻又悍不畏死地扑上！
柳如烟剑法精妙，修为也高，但面对这种打不死的怪物，一时也陷入了苦战，被逼得连连后退。
刘凡眼神凝重。这些鬼东西，物理防御极高，而且似乎对法术也有相当的抗性？他尝试调动气血，凝聚于拳锋。
就在这时，一头阴骨骷髅突破了柳如烟的剑网，嘶啸着扑向刘凡，惨白的骨爪直掏他的心窝！
刘凡不闪不避，眼中寒光一闪，进步躬身，一记简单暴烈的八极顶心肘狠狠撞出！气血瞬间凝聚于肘尖！
轰！
咔嚓！
令人牙酸的骨裂声爆响！
那阴骨骷髅的胸骨竟被刘凡这一肘硬生生撞得粉碎！整个胸腔塌陷下去！它眼中的鬼火剧烈闪烁，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啸，动作瞬间僵住！
有效！气血之力对这种阴邪之物似乎有特殊的克制作用！
刘凡精神一振，得势不饶人，化肘为拳，暗劲喷吐！
嘭！
那骷髅的头颅瞬间炸裂开来，幽绿的鬼火哀鸣着消散，碎骨哗啦啦散落一地，彻底不动了。
柳如烟正被另外几头骷髅逼得手忙脚乱，瞥见刘凡竟然如此干净利落地解决了一头，美眸中再次闪过震惊之色！
他的力量…竟然如此霸道？！而且那种力量属性…似乎…
刘凡可没空理会她的震惊。他身形晃动，如同虎入羊群，主动迎向另外几头骷髅！他的攻击简单直接，却异常有效！拳、掌、指、肘、膝…全身各处都化为武器，气血奔涌间，带着一股灼热阳刚、破邪诛煞的气息，每一次攻击都能对这些阴邪骷髅造成巨大的伤害！
往往一拳一脚，就能打得骷髅骨裂筋断（如果它们有筋的话），鬼火黯淡！
柳如烟压力大减，她也是心思敏捷之人，立刻转变策略，不再追求摧毁，而是以精妙剑法牵制干扰，为刘凡创造一击必杀的机会！
两人一刚一柔，一近一远，竟是配合得颇为默契。
很快，剩下的几头阴骨骷髅也被尽数拆成了碎骨。
战斗结束，两人都有些喘息。看着满地碎骨，脸色都不太好看。
“阴骨骷髅…通常只会在极阴之地或者古战场出现，由无尽死气和怨念滋生…”柳如烟看着遗迹深处那翻滚的浓雾，语气无比凝重，“这里…到底发生过什么？”
刘凡没有说话，他胸口的黑石依旧滚烫，那强烈的呼唤感，正是从遗迹最深处的浓雾中传来！
那里，似乎藏着这处遗迹，以及此次兽潮异动的最终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