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奇异的混合气味——檀香的沉静与火药味的躁动相互撕扯，形成令人不安的怪味。叶先站在剧院后台的阴影里，指尖轻轻捻起一片焦黑的纸屑。触感酥脆，稍一用力便化为齑粉，从指缝间簌簌落下。
半小时前，这里发生了一场找不到火源的火灾。
道具箱、幕布、甚至演员的戏服，都像是被无形的火焰舔舐过，留下了焦黑的痕迹，却没有明火燃烧的迹象。更诡异的是，在那些灰烬之中，残留着若隐若现的暗紫色纹路，如同某种活物爬行过的足迹，散发着微弱的、令人心悸的能量波动。这不是普通的火灾，叶先腰间的玉佩从踏入剧院起就持续传来温热的警示，此刻那热度更是变得有些烫人。
前台的帷幕紧闭着，本该是演出间隙的安静时刻，却突然传来一阵整齐划一的惊呼，紧接着，是雷鸣般却毫无生气的掌声。
叶先眉头微蹙，快步撩开厚重的帷幕一角，眼前的景象让他的瞳孔微微一缩。
舞台上，本该表演逃生魔术的魔术师，此刻正真正地悬浮在半空。他的四肢被无形的力量拉扯，扭曲成违反人体工学的夸张角度，脸上的肌肉因极致的痛苦而痉挛，喉咙里却发不出任何声音。而台下，所有的观众都站了起来，面朝舞台，机械地、一下下地鼓着掌。他们的眼神空洞无物，仿佛瞳孔后面不是鲜活的心灵，而是深不见底的虚无。
“完美的表演，不是吗？”
一个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在寂静的掌声中显得格外清晰。第一排正中央，坐着一个穿着考究黑色燕尾服的男人。他姿态闲适，仿佛在欣赏一出真正的杰作，手中把玩着一枚晶莹剔透的水晶球。球体内，暗紫色的雾气如同活蛇般翻滚、冲撞。他抬起头，看向帷幕边的叶先，嘴角噙着一丝优雅而冰冷的笑意，那双眼睛却像两口冰封的深井，没有任何温度。
“平恶使者来得正好，”男人轻声道，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叶先耳中，“看看我为这乏味的凡界准备的‘惊喜’。”
腰间玉佩传来的灼热感几乎要烙进皮肤。叶先心中凛然，这能量波动远超他以往对付过的任何魔神。他稳住心神，目光扫过那些如同提线木偶般的观众，沉声道：“超魔使者，用幻术扭曲人心，剥夺意志，这算什么本事？”
“本事？”男人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笑话，轻轻嗤笑一声。他手指微微用力，那枚水晶球应声炸裂，却没有碎片四溅，而是化作一股浓郁的暗紫色雾气，瞬间扩散开来，笼罩了整个观众席。
雾气触及之处，如同冷水滴入滚油，台下瞬间炸开了锅。
刚才还呆滞麻木的观众们，像是被瞬间切换了模式。有人开始疯狂撕扯自己的衣服，发出野兽般的哭嚎；有人跪倒在地，涕泪横流地向着空无一物的舞台磕头求饶；相邻座位的人毫无征兆地扭打在一起，拳头、指甲、牙齿，用最原始的方式互相攻击。极致的恐慌取代了空洞，人性的脆弱与丑恶在幻术的催化下暴露无遗。
“这才是他们的真面目。”燕尾服男人站起身，张开双臂，仿佛在拥抱这场由他导演的混乱盛宴，“所谓文明，所谓道德，不过是层薄得可怜的伪装，轻轻一戳，就破了。”
舞台上，悬浮的魔术师发出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叫。他的身体开始像靠近火焰的蜡像般软化、变形，皮肤鼓起水泡又破裂，骨骼发出令人牙酸的扭曲声。短短几秒钟，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融化成一滩粘稠的、散发着恶臭的暗紫色液体，缓缓渗入舞台的木质地板，只留下一片污渍。
几个靠近过道的观众似乎被这恐怖的景象刺激，残存的求生本能让他们试图冲向出口。然而，门口仿佛立起了一道无形的墙壁，他们撞在上面，被狠狠弹回。更可怕的是，那无形屏障上荡漾起水波般的纹路，继而浮现出他们各自内心最恐惧的画面——欠下巨债的商人看到凶神恶煞的讨债人手持砍刀逼近；靠着舞弊获得学历的明星看到监考老师冷笑着撕碎了她的准考证；终日用谎言维系关系的男人看到所有被他欺骗的人聚集在一起，用鄙夷的目光将他剥光……恐惧被具象化，成了囚禁他们的牢笼。
“你在放大他们的弱点。”叶先握紧了腰间的玉佩，温润的光芒在他掌心流转、汇聚，散发出令人心安的气息，“恐惧、愧疚、贪婪……这些本就是人性复杂的一部分，你却将它们抽离、豢养，变成毁灭他们自身的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