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中村的巷子飘着馊水味,吴生踩着满地碎玻璃往前走,靴底碾过几片带血的羽毛。腰间的铜铃第三次震颤时,他在废弃屠宰场的铁门前停下——门缝里渗出来的妖气,像泡了毒的糖浆,甜腻里裹着刺骨的腥。
“进去看看?”一个沙哑得像砂纸摩擦喉咙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吴生没有回头。他知道是谁。养妖人老周,像一截枯木般靠在斑驳的墙根阴影里,手里漫不经心地把玩着一个黑黢黢的陶罐。罐子不大,罐口用暗红色的朱砂画着扭曲的、仿佛活物般蠕动的符咒。他脚边的阴影格外浓重,在那片不自然的黑暗里,蜷缩着一个模糊的、不断变换轮廓的影子,偶尔有冰冷的鳞片反光一闪而过,带着非人的恶意。
“你养的‘骨鳞兽’,已经伤了七个人。”吴生的声音平稳,听不出情绪,他的指尖无声地拂过腰间一枚深褐色的桃木符。那符箓瞬间绷直,边缘竟隐隐泛起金属般的冷光,锐利如刀。
老周嗤笑一声,用脏污的鞋尖踢了踢陶罐,发出沉闷的叩响:“伤?小子,你管那叫‘伤’?我这是在‘净化’!那些欠钱不还、逼得人家破人亡的老赖,那些把老婆孩子当沙包打的混蛋,他们活着才是浪费粮食,污染空气!”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狂热的亢奋,突然猛地将手中的陶罐拍在地上!
“啪嚓!”
陶罐应声而碎,黑色的碎片四溅。与此同时,阴影里的那个东西猛地站了起来!
它的身躯足有两人高,由无数惨白、粗细不一的人骨粗暴地拼凑而成,关节处用某种黑色的、如同筋腱般的物质缠绕连接。骨架之外,覆盖着一层暗绿色的、仿佛浸过油污的鳞片,每一片鳞都有婴儿巴掌大,边缘锐利,更令人心悸的是,每片鳞片的中央,都深深嵌着一颗指甲盖大小的、暗红色的血珠,那些血珠似乎在微微搏动,像一只只邪恶的眼睛。它张开嘴,没有舌头,只有两排被刻意磨得尖利、参差不齐的兽牙,喉咙深处发出如同沸水翻滚般的“咕嘟”声,带着浓烈的血腥气。
“瞧瞧,多漂亮!”老周眯着眼,脸上是一种近乎痴迷的神情,“七七四十九个!我用了七七四十九个恶人的骨血,才喂出来的宝贝!它专吃‘恶念’,你说,我这算不算是替天行道?”
骨鳞兽那空洞的眼窝转向吴生,里面是两团旋转的、暗红色的漩涡。它猛地发动了攻击,速度快得与其庞大的身躯完全不符,带起的腥风扑面而来,几乎让吴生的眼眶感到刺痛。
吴生侧身滑步,动作流畅如水中游鱼,险险避开那足以开碑裂石的扑击。手中的桃木符如短刃般挥出,精准地擦过骨鳞兽臂膀上的鳞片。
“嗤啦——”
一串耀眼的火星迸射出来。那鳞片竟比百炼精钢还要坚硬,桃木符与鳞片接触的地方,反而被一股阴寒的力量侵蚀,瞬间变得焦黑,灵光黯淡。
“没用的!哈哈哈!”老周在后面得意地大喊,“它的每一片鳞甲里,都渗着老子的血咒!你们这些自诩正道的家伙,那些破铜烂铁、木头片子,碰一下就得失灵!”
吴生确实感觉到一股阴冷黏稠的力量正顺着桃木符试图蔓延上来,腐蚀着符箓中蕴含的灵力。此时,骨鳞兽那粗壮的、覆盖着骨刺的尾巴如同钢鞭般横扫过来,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吴生足下发力,纵身跃上一旁堆积的废弃铁架。低头看去,刚才站立的地面被硬生生扫出一道半米深的土沟,碎石和泥土飞溅,里面还混杂着几根新鲜的、带着些许筋肉碎末的骨头——显然是之前受害者的残骸。
“它吃的不只是恶念。”吴生的声音彻底冷了下来,如同结冰的湖面,“你在它体内种了‘贪噬符’。不管善恶,只要有生命气息,都会被它吞噬,化为养料。你在养蛊,不是在替天行道。”
老周脸上的笑容僵住了,随即扭曲成一种极致的狰狞,眼中最后一点伪装的“正义”也消散无踪,只剩下赤裸的疯狂:“是又怎样?!啊?!这世道早就他娘的不分善恶了!我儿子……我儿子被那些放高利贷的活活逼死的时候,怎么没人来替天行道?!怎么没人来帮我们?!”他猛地扯断脖子上挂着的一根红绳,露出一块边缘不规则、沾着暗褐色污迹的玉佩,那玉佩一出现,周围的妖气瞬间沸腾起来。“骨鳞兽!撕了他!把他的骨头也给我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