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想买个房子，我只想买个新车，这有什么错？”
这个念头，如同最后一口稀薄的空气，在他意识彻底沉沦前，徒劳地挣扎着。然后，业火便从灵髓最深处轰然爆发。
不是燃烧，是“吞噬”。吞噬他关于“舒适”的一切记忆——冬日壁炉的暖意，引擎启动时顺畅的嗡鸣，甚至签下购房合同时那瞬间的虚荣满足——所有这些，都成了此刻焚身之火的绝佳燃料。极致的痛苦没有形态，却无处不在，撕扯着他的存在本源。
“啊——！” 嘶吼在无形的禁锢中湮灭。贯穿他灵体的“黑绳”因这挣扎而收紧，粗粝冰冷，勒入燃烧的灵髓，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
就在意识即将彻底崩散的刹那，火焰骤熄。
从极热到极静，转换得毫无道理，只留下灵魂在虚无中惯性般颤栗。
一个身影静立在前方。地藏皇。周身笼罩着温润光晕，映照得这地狱底层的怨怼低语都为之平息。
但这一次，没有询问，没有过渡。
地藏皇抬手，指尖清光亮起，带着不容置疑的法则之力，直接点向他的眉心。
“不！等等！我还没——” 惊恐的意念尚未完全传递，他的存在已被强行剥离、重构。
意识被硬生生塞进某个狭窄容器里。
不是灵体那种无形无质的感知，而是沉重、迟滞、被血肉和骨骼禁锢住的憋闷。他，或者说现在被称为“李建业”的他，在一种几乎要撕裂头颅的剧痛中，艰难地撬开了眼皮。
酸涩。模糊。天花板上是一圈昏黄的光晕，来自一盏积满灰尘的廉价吸顶灯。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潮湿的霉味，混杂着隔夜饭菜的馊气，顽固地钻进鼻腔。他动了动手指，触碰到的是粗糙、起球的床单，身下的木板床硬得硌人。
这不是他的身体。不是那个虽然灵体被业火焚烧，但至少属于“张超”——那个雄心勃勃，一心只想买房买新车的年轻精英——的感知。这具躯壳衰老、疲惫，像一台生锈的机器，每一个微小的动作都伴随着关节的涩响和肌肉的酸疼。
他撑着手臂，试图坐起来，一阵剧烈的咳嗽猛地攫住了他，咳得他眼前发黑，肺叶如同破风箱般嘶哑作响。他捂住嘴，摊开手掌，掌心赫然带着一丝不显眼的血丝。
“爸？你醒了？”一个带着几分不耐的年轻男声从门外传来。
李建业，或者说张超的灵魂碎片还在挣扎适应，一个身影已经推门而入。那是个二十岁出头的青年，穿着花里胡哨的衬衫，头发染成扎眼的黄色，嘴里叼着烟，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轻蔑和烦躁。他叫李哲，是李建业的儿子。
看到李建业掌心的血丝，李哲非但没有丝毫关切，反而嗤笑一声：“哟，又咳上了？我说老李，你这身子骨不行了啊。赶紧的，这个月生活费该给了吧？我晚上还约了朋友去场子里玩两把，手头紧。”
张超的灵魂在颅内尖叫。这语气，这神态，这理直气壮索取的姿态……像，太像了！像极了当年那个对着父母伸手要钱，买最新款手机、换高档跑车的自己！那时父母脸上那欲言又止、小心翼翼的表情，此刻无比清晰地映射在他此刻——李建业——的脸上。
“小哲…我…我上个月工资还没发，厂里说效益不好，要拖几天…”李建业听到自己用一种懦弱的、带着讨好的声音说道。这声音让他作呕。
“拖拖拖！就知道拖！”李哲脸色一沉，几步上前，一把抓过床头上那个破旧的钱包，粗暴地翻找起来，嘴里骂骂咧咧，“生个病都生不起，活着有什么用？赶紧把钱拿出来！别逼我动手翻！”
最终，他从钱包夹层里搜刮出几张皱巴巴的零钱，嫌恶地数了数：“就这么点？真他妈晦气！”他把钱塞进口袋，转身就走，“砰”地一声甩上了门，震得墙壁似乎都在颤抖。
李建业，不，是张超在李建业的躯壳里，浑身冰冷。那不是温度的低，而是从灵魂深处渗出的寒意。业火焚烧是极致的痛苦，而这种被自己曾经奉行的逻辑反噬的感觉，是一种钝刀子割肉般的凌迟。
还没等他缓过这口气，另一个声音又响了起来，清脆，却带着尖利的刻薄。
“爸，你看我这条裙子怎么样？”一个打扮时尚、妆容精致的年轻女孩走了进来，是李建业的女儿，李薇。她旁若无人地在狭小昏暗的房间里转了个圈，裙摆飞扬，与周遭的破败格格不入。
“薇薇…这裙子…”李建业喉咙干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