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砚把车停在东库外，铁门被砸开的声响还在耳边回荡。他从木箱里取出那叠文件，手指划过纸面，看到第三页时停住了。
军令记录上写着：**十二月七日十七时，沈家主母沈氏密会谢云启于城西别院，递交江南萧家通敌密信一份。**
旁边还有手写批注：**即刻执行清除计划，目标——萧家长子萧砚，其妹萧晚。**
简凝站在他身后，呼吸变重。
“沈夫人……”她低声说，“原来是你。”
萧砚没说话，把文件塞进怀里。他知道这份证据足够掀起一场风暴，但他现在顾不上别的。
他得先找到萧晚。
临走前，他在东库角落发现了一枚银铃碎片，边缘有刮痕，像是被人硬扯下来的。他认得这声音，那是萧晚腕上的铃铛。
他攥紧碎片，上了车。
车子刚启动，手机响了。来电显示是陈伯留在旧宅的座机号码。
接通后只有杂音，几秒后传来断续的女声：“哥哥……救我……我在……老教堂……”
是萧晚的声音，很轻，像是捂着嘴说的。
电话断了。
萧砚一脚油门踩到底。
简凝抓着扶手，“老教堂早就荒废了，谢云启的人常在那里交接东西。”
“所以他把她带走了。”萧砚眼神发冷。
“你确定要去？没有准备，没有支援。”
“她是我的妹妹。”他说，“我不去谁去。”
天色渐暗，风卷着枯叶拍打车窗。他们赶到教堂时，大门半开着，锈铁链垂在地上，发出轻微晃动声。
萧砚握枪进门，脚步放得很轻。
堂内空荡，长椅翻倒，墙上挂着褪色的十字架。正前方祭坛下，有一串完整的银铃，静静躺在灰尘里。
他走过去捡起，铃铛还带着体温。
忽然，背后传来锁链拉动的声音。
他猛地转身。
萧晚被绑在侧廊柱子上，嘴里塞着布条，手腕被铁链缠住，另一端连着天花板的吊环。她看见萧砚，眼睛一下子红了，拼命摇头，喉咙里发出呜咽。
萧砚冲过去蹲下，“别怕，我来了。”
他掏出匕首割断布条，刚要开口，萧晚却突然抬手抓住他手臂，力气大得吓人。
“哥……快走！”她喘着气，“这是陷阱！谢云启知道你会来！”
“我知道。”萧砚继续割铁链，“所以我来了。”
“可我不想你死！”她声音发抖，“刚才他们逼我说话，我咬舌了两次……但我撑住了，我没告诉你藏身点……可他们早就安排好了……裴渊的人也在外面……”
萧砚动作一顿，“裴渊？”
“他们联手……就等你进来。”她眼泪掉下来，“哥，求你，这次听我的，走！”
萧砚看着她手腕上的淤青和血痕，慢慢站起身。
他把银铃放进她手心，“你记得小时候，我为什么送你这个吗？”
萧晚抽泣着点头，“你说……听见铃声，我就不会丢。”
“现在铃声还在。”他摸了摸她头，“说明你还在我身边。”
他转身走向门口。
萧晚喊：“你要去哪儿？！”
“我去把他们引开。”他说，“然后回来接你。”
“不行！外面有埋伏！”
萧砚回头笑了笑，“那又怎样？我是她哥哥。”
他推开门走出去。
夜风扑面，教堂前的空地上站着三个人影。
谢云启站在中间，紫衫在风里轻轻摆动，左手无名指上的翡翠戒指闪着光。左边是裴渊，军装笔挺，手插在口袋里。右边是个穿黑衣的男人，手里拎着一根带钩的铁链。
“你来了。”谢云启笑着说，“我还以为你要多撑一会儿才现身。”
萧砚没理他，盯着裴渊，“你不是说三个月后给资料？这才几个小时。”
裴渊不动声色，“我说的是‘一部分’。剩下的，得看你怎么选。”
“选什么？”
“选她活，还是你活。”谢云启踢了踢脚边的遥控器，“只要我按下按钮，整栋教堂的支撑梁都会炸。她撑不过十秒。”
萧砚冷笑，“你以为我会信？”
谢云启抬起手，按下按钮。
轰的一声，教堂内部传来闷响，屋顶落下一阵灰。
萧晚在里面尖叫了一声。
萧砚瞳孔一缩，立刻举枪对准谢云启。
“再动一下，我就按第二次。”谢云启收起遥控器，“放下枪，跪下，她就能活。”
萧砚没动。
裴渊这时开口：“萧少爷，我不是非要你死。但谢云启答应我，只要你倒下，他就交出内阁贪腐名单。这对北方局势很重要。”
“所以你就背叛约定？”萧砚盯着他，“你说过不会动手。”
“我没说不动。”裴渊缓缓抽出枪，“我只是等一个更好的时机。”
萧砚忽然笑了，“你知道我重生回来第一件事是什么吗？”
没人回答。
“我烧了所有日记。”他说，“因为我知道，只要留下一点痕迹，就会有人顺着查到我。”
他慢慢放下枪，放在地上。
然后单膝跪下。
谢云启满意地点头，“这才对。”
萧砚低着头，右手悄悄摸向小腿内侧。
那里藏着一把短刃。
他等的就是这一刻。
谢云启一步步走近，弯腰捡起枪，“你以为你能翻盘？你太天真了。”
话音未落，萧砚猛然抬头，右手一甩。
短刃直射谢云启咽喉。
谢云启偏头躲过，刀刃擦过脸颊，划出一道血线。
他怒吼一声，挥手示意黑衣人动手。
那人抡起铁链冲上来，钩子带着风声砸向萧砚头顶。
萧砚翻滚避开，顺势拔出腿上第二把刀，反手刺进对方大腿。
黑衣人惨叫倒地。
裴渊举枪瞄准，“别逼我开枪！”
“你不会。”萧砚喘着气站起来，“你要是真想杀我，刚才就不会提醒我电厂有炸药。”
他盯着裴渊，“你真正想要的，是谢云启手里的名单。而我现在，就是你唯一的筹码。”
裴渊手指扣在扳机上，却没有动。
谢云启抹了把脸上的血，咬牙切齿，“你们都该死！”
他再次按下遥控器。
这一次，爆炸声从教堂四角响起。
墙体剧烈震动，一块横梁断裂，砸向祭坛方向。
萧砚疯了一样冲进去。
萧晚还在柱子边，铁链被震松了一截，她正用力挣脱。
“哥！”她哭着喊。
萧砚扑过去抱住她，用身体挡住掉落的碎石。
尘土弥漫。
等烟雾稍散，他低头看她，发现她手腕上的银铃不知何时缠上了铁链，一圈又一圈，像某种诅咒。
“哥……”她靠在他怀里，声音越来越弱，“我好累……”
“撑住！”他撕开袖子给她包扎，“我带你出去。”
她忽然抓住他衣领，“哥，如果我活不了……答应我一件事。”
“你说。”
“别变成他们那样的人。”她看着他，“答应我。”
萧砚眼眶发热，“我答应你。”
她嘴角动了动，像是笑了。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枪响。
接着是搏斗声，一声闷哼，有人倒地。
萧砚抱起萧晚往外冲。
刚到门口，看见裴渊站在台阶下，手里握着冒烟的枪口，谢云启倒在他脚边，胸口一片暗红。
“他想跑。”裴渊淡淡地说，“我拦不住。”
萧砚没说话，抱着妹妹走向汽车。
裴渊在后面喊：“名单我会给你。但你要记住，这场局还没完。”
车子发动，驶入夜色。
萧晚靠在副驾上，呼吸微弱。她手腕上的银铃随着颠簸轻轻响了一声。
萧砚伸手握住那只手。
铃声停了。
她的手也凉了。
他低头看她，发现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闭上了眼睛。
嘴唇泛白，没有血色。
“萧晚？”他轻声叫。
没回应。
他猛踩刹车，伸手探她鼻息。
没有呼吸。
他颤抖着去摸她手腕。
脉搏消失了。
车内安静下来。
他坐在驾驶座上，抱着她渐渐冰冷的身体，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路灯透过车窗照进来，落在她脸上。
那张和小时候一模一样的脸，再也不会喊他哥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