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莉诺离开后,套房里重新陷寂静。
奥黛丽·万斯瘫坐在沙发上。
她脑中反复回放着刚才的画面,那个华尔街神只般的女人,在潘宁面前卑微乞求。
而现在,她们成了“同事”。
这感觉,荒谬得像梦。
“潘……”
奥黛丽开口,声音发虚。
“你说的‘兄弟会’,那到底是什么?”
潘宁没回答。
她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额头轻轻抵着冰冷的玻璃。
窗外,达沃斯的雪山在晨曦中露出一抹鱼肚白,昨夜那场金融屠杀仿佛从未发生。
空气里有雪后清冽的味道。
“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奥黛丽。”
她轻声说。
她太累了。
收服埃莉诺,是她重生以来走得最险的一步棋。
她在刀尖上跳了七十二个小时,双脚已经麻木。
巨大的压力在胜利瞬间退潮,留下的,是疲惫和空虚。
她感觉自己像一个被绷到极限的弹簧,此刻松弛下来,每一寸筋骨都在酸痛。
“哐当。”
她手中的红酒杯滑落在地。
暗红的酒液在地毯上洇开。
潘宁缓缓蹲下,想去收拾碎片,身体却软得提不起力气。
指尖触到湿冷的酒渍,那冰凉让她打了个寒颤。
一双温暖的手从旁边伸来,小心翼翼地,捡起那些锋利的碎片。
动作很轻。
潘宁抬头,看到了谢焰的眼睛。
那双眼睛里没有询问,只有安静。
他穿着件简单的灰色羊绒毛衣,默默收拾着一片狼藉。
然后用湿毛巾,一点点擦拭地毯上刺眼的酒渍。
织物、酒液和灰尘混合的气味在空气里弥漫。
他做完这一切,才走到她面前。
蹲下,轻轻地抱住了她。
潘宁的身体僵硬了一瞬。
她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硝烟和松节油混合的味道,让她很安心。
透过丝质睡袍,她能感觉到他胸膛的温度,他手臂坚实有力。
潘宁再也绷不住了。
她将头埋进谢焰的肩膀,像个找到家的孩子,身体无法抑制地颤抖。
她没哭,但那种压抑太久的脆弱,比眼泪更让人心碎。
谢焰感觉到了她的颤抖,手臂收得更紧。
他什么都没说,只用自己的体温,为她构建起一个与世界隔绝的、小小的港湾。
过了很久,潘宁的情绪才渐渐平复。
“她是坏人吗?”
谢焰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很轻。
潘宁从他怀里抬起头。
“她是刀。”
她回答。
“一把很锋利的刀。现在,这把刀握在我们手里了。”
谢焰点头,他不懂,但他信她。
潘宁懂他的世界观,纯粹的且黑白分明。。
她只想这样依偎着他,什么都不想,睡死过去。
然而,黎明,总是伴随新的战书。
第二天清晨,纽约。
一间充斥着旧书和咖啡味的公寓里,爱德华·李教授按下发送键。
书稿,如同一支涂满剧毒的箭,射向《纽约时报》。
达沃斯的阳光第一次穿透云层。
潘宁享受着这难得的宁静,甚至有心情为自己和谢焰煮一杯咖啡。
浓郁的香气在空气中弥漫。
宁静被一阵粗暴的敲门声撕碎。
奥黛丽·万斯脸色铁青地冲了进来。
“潘!出大事了!”
潘宁的心猛地一沉。
奥黛丽将平板递到她面前。
屏幕上,是《纽约时报》书评版的头版头条,标题用血红色的大字写着:
《女王的囚笼:爱德华·李教授续作,揭秘潘宁的精神控制艺术!》
潘宁的瞳孔瞬间收缩。
她预想过无数种商业上的围剿,但从没想过,敌人再次使用这种方式。
诛心!
奥黛丽的手指在屏幕上滑动。
“……赌局的胜利后,潘宁表现出的并非喜悦,而是对猎物的彻底掌控欲。”
“她给予谢焰的拥抱,是驯兽成功的自我奖赏。”
“注意,她的手放在谢焰的后颈,这是动物界控制与臣服的典型姿态……”
“……她利用谢焰对童年缺失母爱的补偿心理,用‘大白兔奶糖’进行深层潜意识锚定。”
“当艺术家出现创作瓶颈时,她则刻意制造危机。”
“通过‘共同渡过难关’的吊桥效应,重新强化其精神依赖。”
“这是一种极其高明的、循环式的精神控制术。”
每一个字,都狠狠扎在潘宁的心上。
这不是污蔑。这是用最专业的学术外衣,包裹最恶毒的构陷。
它把她最珍视的感情,全部扭曲成最冰冷的算计。
一阵强烈的恶心感从胃里翻涌上来。
她怕谢焰看到这些。
她怕谢焰那双干净的眼睛里,会因为这些文字,染上一丝她最恐惧的……
怀疑。
她下意识想藏起平板,但来不及了。
谢焰端着两杯咖啡从厨房走出来,看到了她和奥黛丽异样的表情。
他放下咖啡,困惑地走过来,拿起了那台平板。
“别看!”
潘宁脱口而出,声音尖锐得吓人。
她猛地伸手去抢,这个动作充满了恐慌和绝望。
谢焰的手僵在半空。
他愣住了。
这是他们认识以来,潘宁第一次,对他流露出这种防备。
空气像被冻住了似的。
奥黛丽紧张地看着他们,忘了呼吸。
潘宁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她想解释,喉咙却像被堵住,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她的恐慌,她的掩饰,在这一刻,成了最伤人的证据。
谢焰沉默地看着她,眼睛里光芒在一点点黯淡。
他没有再追问,默默收回手,转身,一声不响地走回自己的房间。
“咔哒。”
门锁轻轻合上。
潘—宁的心,停跳了一拍。
完了。
奥黛丽终于反应过来,冲到潘宁面前,低声吼道:
“潘!到底是谁干的?!”
“爱德华·李,哈佛教授。”
潘宁的声音低沉得可怕。
“背后的人,是索尔·科恩。”
她知道,这不是商业战争,这是认知战。
当全世界最顶尖的心理学权威为你贴上“精神病态”的标签时。
你的任何辩解,都只会被解读为“病情的又一次发作”。
纽约,长岛。
索尔·科恩放下手中的《纽约时报》,端起红茶,脸上露出悲悯的微笑。
他不需要动用一兵一卒。
就能让那个坚不可摧的联盟,从内部,分崩离析。
他看着窗外修剪得一丝不苟的花园,轻声说:
“孩子,游戏该结束了。你的灵魂,也该被定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