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富比那场线上拍卖会的硝烟,还未从代官山顶层公寓的空气里散尽。
龙宇那记“一亿日元”的惊天重锤,和近藤健司那幅“雪魂”的书法,
像两颗定海神针,奠定了谢焰在日本艺术圈的“鬼才”地位。
网络上关于“渡边宏滑铁卢”、“谢焰封神夜”的讨论还在沸腾。
公寓里,却是一片宁静。
谢焰坐在窗前,俯瞰着东京夜景,手中握着一杯冰块即将融尽的威士忌,眼神却有些飘忽。
他还在回味那种感觉。
被全世界瞩目,被资本追捧,被最顶级的权威认可。
这种感觉,很陌生,很喧嚣,却又……该死地令人着迷。
潘宁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带着笑意。
“喜欢这种感觉吗?站在世界之巅。”
谢焰回过神,没有回头。
“很吵。”
她没有走近,只是靠在吧台边,手里同样端着一杯酒。
公寓里柔和的灯光,勾勒出她丝质睡袍下玲珑的曲线。
谢焰回过身,将那封由程霜刚刚送来、带有烫金鸢尾花徽章的邀请函,扔在了吧台上。
“鸿门宴。”
他的声音很沉,透着一股压抑的火气。
他讨厌这种社交游戏。
尤其是在邀请函的末尾,还缀着“顾英辉”和“渡边宏”这两个让他生理性不适的名字。
潘宁拿起那封印刷精美的邀请函,纤长的手指拂过那行字。
她甚至低低地笑了一声。
“不。”
她摇了摇头,唇角勾起一抹弧度。
“这是我们的加冕礼。”
她转身,对一旁待命的程霜下达了第一个指令。
“程霜。”
“在。”
“为我准备一套战袍。”
程霜的平板电脑上,立刻呈现全球所有顶级高定品牌的最新款。
“夏奈尔2000秋冬系列,经典斜纹软缎,足够体现您的权威。”
“不要。”潘宁看都没看。
“那是旧钱阶层用来粉饰太平的体面,我要的是撕开体面。”
程霜手指一划,屏幕切换。
“迪奥新风貌复刻系列,强调腰线,气场强大。”
“那是取悦男权审美的旧遗产。”
潘宁的点评一针见血。
“我要的是自我加冕,不是等待王子的亲吻。”
程霜面不改色,继续切换。
“纪梵希的仙女裙,红色,足够惊艳。”
“仙女是用来被保护的。”
潘宁端起酒杯,送到唇边。
“而我,是去掠夺的。”
“这些衣服,都是些精美的囚笼,不是武器。”
“我要的,是一件能让所有规则在我面前自动失效的战袍。”
程霜的指尖在屏幕上飞速滑动,调出了几个更小众、更先锋的设计师品牌。
“还是不对。”
潘宁再次否决。
她站起身,在客厅里踱步。
高跟鞋敲击着大理石地面,发出清脆而有节奏的声响,像在为一场即将到来的战争,敲响倒计时。
谢焰看着她。
这个女人永远在思考、永远在布局、令人着迷。
他不懂时尚,但他懂潘宁。
她要的,不是一件衣服那么简单。
突然,高跟鞋的声音停了。
她转过头,直视程霜,说出了一个让在场所有人都愣住的名字。
“三宅一生。”
程霜那万年不变的冰山脸上,第一次出现了裂痕。
“潘总,这不可能。”
她几乎是脱口而出。
“三宅一生大师早已半隐退,他从不为任何个人定制晚礼服。”
“他的设计是哲学,是观念艺术,他鄙视……鄙视这种浮华的社交晚宴。”
为了增加说服力,她迅速调出一条资料。
“根据记录,上一个试图邀请三宅先生出山的,是法国总统夫人。”
“她通过外交途径,预约了三次,均以‘没有灵感’为由被拒。”
就连谢焰,也觉得这事太离谱。
三宅一生的名字,他在筑波大学的图书馆里见过。
那是和安藤忠雄、隈研吾一样,被供在日本设计神坛上的存在。
让这样的神,为你缝制一件参加“鸿门宴”的裙子?
潘宁笑了。
她走到程霜身边,拿过程霜手里的平板,指尖在屏幕上快速滑动,最终停在了一张图片上。
那是三宅一生最着名的“一块布”(A-piece-of-cloth)哲学理念的结构图。
一块完整的布料,通过鬼斧神工的剪裁和结构计算,在人体上形成了充满禅意的褶皱。
潘宁的指尖,在那张复杂的结构图上,轻轻划过。
她没有看程霜,而是抬起头,目光穿过整个客厅,精准地落在了谢焰的身上。
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石破天惊的笃定。
“他不是设计师。”
“他是一个用布料思考的艺术家,一个用剪刀解构宇宙的数学家。”
潘宁的唇边,那抹笑意更深了。
她往前走了一步,逼近谢焰,身上好闻的馨香混合着酒气,侵入他的呼吸。
“而你,谢焰。”
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种蛊惑,仿佛伊甸园里那条递上苹果的蛇。
“你将是他这一生,见过的最狂野、最完美的‘一块布’。”
她停顿了一下,看着谢焰那双困惑的眼睛,一字一句地,宣告了她的计划。
“而我,要去做的,就是按下你这块‘布’的引爆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