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的目光，都如同探照灯一般，瞬间汇聚在了她身上。有审视，有好奇，有探究，更有来自许令仪那纯粹的压力。
周倩感觉自己的身体，都在这一刻僵硬了。她的大脑一片空白，耳边嗡嗡作响，只剩下自己那如同擂鼓般的心跳声。
怎么办……怎么办……
她感觉自己像是站在悬崖边上，往前一步是坦白“违规”后万劫不复的深渊，往后一步，却是欺骗眼前这群顶级科学家的、更加恐怖的地狱。
我……我不能说……说了我就全完了……延毕……
不，让教授在这里丢了脸，甚至可能被直接开除……
脑补过头.jpg
巨大的恐惧感，如同冰冷的海水，将她彻底淹没。
可是……不说又能怎么办？难道要我一个人把这个黑锅，给背下来吗？！
周倩下意识地抬起头，迎上了许令仪那双深不见底的凤眸。那眼神里没有责备，只有一片纯粹的、等待答案的平静。
她还想做最后的挣扎，不能就这么把小学弟供出去。
周倩磕磕巴巴地，试图用自己的知识去解释：“王……王教授，这个……我们只是觉得，triton-x100的疏水端……可能会和……和β-环糊精的疏水空腔……”
她越说声音越小，因为她发现自己根本无法解释这背后的深层机理，也无法解释自己是如何想到这么做的，在王教授那充满鼓励但极具穿透力的目光下，她最终还是放弃了挣扎，愧疚地低下了头。
对不起了……小学弟……
她在心里，用一种近乎悲鸣的声音，对那个此刻还不知道在哪儿逍遥快活的“罪魁祸首”，进行了一次无声的道歉。
不是学姐不讲义气，实在是……这波我真的扛不住啊！
她深吸一口气，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用一种带着颤音、细若蚊足的声音，艰难地开口了：
“教……教授……王教授……这个实验方法的改进思路……不……不是我的。”
她闭上眼睛，认命般地，将那个名字供了出来。
“是……是我们实验室新来的一个本科生……叫张铭。”
话音落下的瞬间，周倩感觉自己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只能低着头，等待着那即将到来的、狂风暴雨般的审判。
然而，预想中的雷霆震怒，并没有降临。
实验室里，陷入了一片诡异的沉默。
许令仪的脸上，先是闪过了一丝意料之外的惊讶，但随即，那份惊讶就被一种了然和哭笑不得的神情所取代。
果然……又是他。
这个胆大包天的“宝藏男孩”，总能在她最意想不到的地方，搞出一些惊天动地的大新闻。
“本科生？”率先打破沉默的，是王教授。他那双总是睿智的眼睛里，充满了难以置信，“令仪，我没听错吧？你说这个足以改进教科书的思路，是一个本科生想出来的？”
另外两位教授也纷纷投来了震惊的目光。
许令仪看着他们那副样子，心里那份因为“被下属隐瞒”而生的些许不快，瞬间就被一种莫名的、与有荣焉的自得感所取代。
她不动声色地，将周倩那本记录本拿了起来，递给王教授，语气平淡地，开始了自己的“凡尔赛”表演。
“王老师，您先别激动。这个学生……确实比较特殊。”她轻描淡写地介绍道，“他刚来实验室不久，但已经独立地、提出了两种改进现有实验流程的方案。第一次，是关于缓冲液的配制；这一次，是第二次。”
她顿了顿，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微不足道的事实。
听到这里，几位教授的脸上，已经露出了些许赞许。本科生能做到这一步，已经算是难能可贵了。
王教授点了点头，追问道：“是个好苗子。大三还是大四了？准备考你的研究生？”
许令仪看着自己这位德高望重的授业恩师，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暗暗的自得。她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优雅地端起一杯热茶，轻轻吹了吹热气，在这片充满了期待的寂静中，慢条斯理地、摇了摇头。
“不是。”
她放下茶杯，才在众人更加好奇的目光中，抛出了那个真正的炸弹。
“他今年，刚入学。”
这句话，如同一颗深水炸弹，在安静的实验室里，轰然炸响！
“刚入学？！”
“大一新生？！”
几位德高望重的教授，再也无法保持镇定，脸上无一例外地，都露出了极致的震惊。
周倩在一旁，已经从“万念俱灰”的状态，切换到了“我是谁我在哪儿”的懵逼模式。她看着眼前这群顶级大佬脸上那如出一辙的震惊表情，感觉自己像是在做梦。
等等……这剧情……好像有点不对劲啊？我不是应该正在被三堂会审吗？怎么突然就变成对小学弟的夸夸大会了？
她发现，已经没有任何人再关注她这个“犯了错”的小透明了。所有人的焦点，都集中在了那个只存在于口头描述中的、神秘的“张铭”身上。
她悄悄地、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然后求生欲极强地，退到了一旁，手脚麻利地，开始为几位教授倒起了热茶，完美地切换到了“会务组”模式。
“小许啊！”王教授率先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他激动地拍了拍许令仪的肩膀，毫不吝啬地夸赞道，“你从哪儿挖来的这个宝贝疙瘩？！这种学生，不是天才，是‘鬼才’！这种对科学原理底层逻辑的洞察力，太罕见了！你一定要好好培养，千万不能浪费了！”
“王老师您过奖了。”许令仪的嘴角，勾起一抹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带着笑意的弧度，嘴上却依旧谦虚着，“那孩子……就是平时喜欢胡思乱想罢了。”
王教授和许令仪又深入地聊了几句关于张铭的情况，越聊，他眼中的光芒就越亮。
他放下笔记本，话锋一转，看似随意地说道：“说起来，令仪，我这次来，除了学术交流，还有一个任务，就是想推动一下我们学校和栗子大学的本科生交换计划。为那些最顶尖的苗子，提供一个更广阔的、能接触到国家级项目的平台。”
许令仪闻言，心中“咯噔”一下，一股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
“令仪啊，”王教授用一种长辈对晚辈的、充满关怀的语气说道，“你这个学生，放在本科阶段实在是太屈才了。我们院有个‘少年天才特别计划’，可以跳过所有常规流程，直接给他配备独立的资源和国内最顶尖的导师。你看，是不是可以让他考虑一下，换一个更大的平台？”
来了。
自己最尊敬的恩师，当着自己的面，开始挖自己的墙脚了。
那一瞬间，许令仪感觉自己的血压，都升高了不少。
但她脸上，依旧保持着对长辈的尊敬，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
“多谢王老师的美意。”她的声音，依旧清冷，但那份清冷之下，却多了一丝不容置疑的强硬，“不过我相信，栗子大学和我本人的实验室，就是最适合他这种‘喜欢胡思乱想’的、需要极大自由度的学生成长的平台。”
她微微一顿，那双总是平静的凤眸，缓缓抬起，直视着自己的恩师。那一刻，她不再是那个恭敬的晚辈，而是一个扞卫着自己最珍贵宝藏的、不容侵犯的顶尖学者。
“至于他未来的发展，”
“我，已经为他做好了完整的规划。”
“就不劳您费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