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门在身后彻底关闭。
黑暗如同实质化的墙壁撞在张铭脸上，那种绝对的黑让他产生了一种错觉——仿佛整个世界都消失了，只剩下他一个人悬浮在虚无中。
本能驱使他伸手摸索前方。手指刚探出去，就碰到了什么湿滑黏腻的东西。
触感像是腐烂了几个月的香蕉皮，表面覆盖着一层滑腻的黏液，但诡异的是，它还带着温度——不是环境温度那种凉，而是某种病态的、仿佛还有生命的温热。
咦~嘶~！
张铭猛地缩回手，下意识就想甩掉手上的黏液。但那东西像胶水一样黏在指尖，甩了几下才飞出去，在黑暗中发出一声。
他赶紧在裤子上疯狂擦拭，布料摩擦的声音在密闭空间里显得格外刺耳。
紧接着——
恶臭袭来。
不，用这个词太轻描淡写了。
那是一种能让人灵魂出窍的极致体验——粪便的酸臭打底，腐肉的甜腻做主调，工业废料的刺鼻当高音，再混合着某种发酵物质特有的酒精味做和弦。这些味道层层叠叠地涌进鼻腔，在鼻窦里炸开，顺着嗅觉神经直冲大脑皮层，像是有人拿着电动搅拌棒在他的脑浆里360度无死角地搅拌。
张铭的胃立刻开始暴动。
胃酸如同决堤的洪水直冲食道，灼烧感从胸口一路烧到喉咙。他能尝到嘴里泛起的苦味，那是即将呕吐的前兆。
呕——
他死死捂住嘴，把那股翻江倒海的恶心感硬生生压了回去。喉结上下滚动，艰难地把涌上来的酸水又咽了下去。
不能吐。在这种环境下吐出来，光是想想那个画面就让人崩溃。
强忍了几秒，泪水已经被熏出来了。他用力眨了眨眼，视网膜终于开始适应黑暗。
起初只能看到一片模糊的轮廓，慢慢地，墙壁上某些地方开始发出微弱的光——是那些附着在砖缝里的发光霉菌，散发着幽绿色的病态荧光。
借着这点可怜的光源，他终于看清了自己身处的环境。
这是一条维多利亚时期的古老下水道系统，规模之大完全超出想象。
砖石砌成的拱形隧道足有三米高，顶部呈完美的半圆形。每一块砖都是标准的暗红色，表面因为年代久远而变得粗糙，有些地方已经开始剥落，露出里面更深的红色。砖与砖之间的缝隙里，除了那些发光的霉菌，还长满了各种不明生物……
张铭宁愿不知道那是什么。那些东西在微光下缓缓蠕动，像是有自己的生命。
拱顶的石块上刻着繁复的铭文。
mdcccLxVII——罗马数字，1867年。
pER ASpERA Ad AStRA——拉丁文，意思是历经苦难，终达星辰。
但在这诡异的绿光照射下，那些古老的文字仿佛在蠕动，笔画扭曲变形，像是某种邪恶的符咒。
脚下，污水缓缓流淌。
水很浅，刚刚没过鞋底，但浓稠得像粥。每走一步都能听到一声，鞋底陷进去又拔出来，带起一串黏糊糊的丝线。
水面上漂浮着各种装饰品——
几只死老鼠是标配，肿胀的尸体像充了气的气球，灰白色的肚皮朝上，四肢僵硬地伸向空中，粉红色的尾巴在水流中摆动。
一团缠绕成球的头发和不知名纤维，黑色的发丝和什么白色的东西纠缠在一起，形成了一个恶心的毛球，随着水流缓缓旋转。
还有一些褐色的、软塌塌的物体。张铭坚决不去想那是什么，但它们偶尔会撞到他的鞋子，那种软绵绵的触感透过鞋面传来，让他头皮发麻。
san值狂降.jpg
远处的黑暗深处，各种声音被隧道的回声无限放大——
滴答……滴答……
水滴声，但节奏诡异，不像是正常的滴水，倒像是某种东西在有节奏地滴落。
咕噜咕噜……
冒泡声，从更深的地方传来，像是什么巨大的生物在水下呼吸。
我的脑子是不是进水了？
张铭在这么想着。
面对即将关闭的暗门，他的大脑在飞快地做出了决策——跟上去！
然后他就像个失了智的铁憨憨，一头扎进了这个恶臭熏天的地狱。
现在冷静下来想想，他完全可以有更好的选择啊！
【0%存在感】还有几分钟才结束，完全可以趁着隐身状态跑回教堂外面，在安全的地方等待能力冷却，然后用【寻踪】继续追踪。阳光明媚，空气清新，不用在这种鬼地方受罪。
用最复杂的方式解决最简单的问题，他自嘲，不愧是我，逆向思维大师。
不过转念一想，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如果戴安娜从下水道另一端出去后，直接骑摩托车或者搭车跑路，跑到城外甚至更远的地方，那他就算有【寻踪】能定位，两条腿也追不上四个轮子啊。
现在至少还能保持视距内的跟踪，不至于跟丢。
既然已经做出了决定，那就坚持走到底。
就在他进行自我心理建设的时候，墙外突然传来了声响。
虽然石墙很厚，至少有半米，但暗门的缝隙还是让一些声音渗透进来。
巨响，像是什么沉重的东西被掀翻。应该是医疗柜被踢倒了，瓶瓶罐罐摔碎的声音接踵而至，哗啦啦的玻璃碎片散落一地。
她去哪了？！一个男声，带着浓重的口音。
医生的声音响起，明显在颤抖：我……我真的不知道！她付了钱就走了！
撒谎！
清脆的巴掌声，应该是结结实实地扇在了脸上。
这些血还是新鲜的！另一个声音，更年轻，她最多离开十分钟！说！她从哪走的？！
我发誓我真的……
医生的话没说完，就被一阵拳打脚踢的声音打断。
啊——
肉体碰撞的闷响，骨头撞击硬物的脆响，还有医生压抑的痛呼。每一声都让人牙酸，能想象出那个场景——医生蜷缩在地上，双手护头，而几个彪形大汉正围着他拳打脚踢。
领头的声音下令，翻遍每个角落！她跑不远的！
哗啦哗啦的翻找声，东西被扔得到处都是。
好硬气的医生大叔，就算是被打成这样，竟然也不愿意暴露戴安娜的位置。张铭在心中赞叹。
前方几米处，戴安娜停住了准备离开的脚步。
借着墙上霉菌的微光，张铭看到她缓缓转过半边身子。
她的拳头握得死紧，在绿色的荧光下显得格外苍白。肩膀微微颤抖——不是恐惧或疼痛导致的生理性颤抖，而是愤怒被强行压制时的表现。
她的右手已经搭在了腰间战术刀的刀柄上，拇指扣在刀鞘的卡扣上，只要轻轻一推就能拔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