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面有……呼吸声。”她那张素来苍白如纸的脸上，第一次浮现出近似恐惧的神色，声音因灵魂的战栗而变得尖锐，“不像活人，也不像亡魂……那感觉，像是某种沉睡了比归墟还久的东西，被……被惊醒了！”
话音未落，柳青璃已捧着一只古朴的青铜香炉疾步而来，炉内，一撮混合了奇异灰烬的香料正散发着扭曲光阴般的微光。
她将香炉高高举起，急切道：“主上！‘断命香’已成！此香以逆忆香为基，融破妄丹之神髓，再混入夜帝君咳出的时间灰烬，点燃后可短暂斩断凤鸣殿与神界天道的因果连接！虽只能维持一炷香，但足以让我们……”
“不必断它。”
凤栖梧的声音不高，却瞬间压过了战场上所有的喧嚣与恐慌。
她甚至没有回头看那炉珍贵无比的奇香，只是抬眸，望向那片因“七曜封魂阵”被破而愈发狂怒、已然积蓄成一片雷霆汪洋的天际。
她笑了，唇角勾起的弧度冰冷而狂傲。
“让他们把天罚降下来。”
“主上！”星枢台之上，宋惊鸿看着星轨盘上那骤然亮起的七十二颗毁灭星辰，肝胆俱裂地嘶吼道，“凤元昭启动了凤鸣殿最高级别的天机杀阵——‘九霄雷劫阵’！七十二道紫霄神雷正在凝聚，其威能足以将一位初晋神王的存在都轰杀至渣！而且……而且阵法的引动目标，不仅是您，还包括了我们……所有跟随您上来的亡者军团！”
他死死咬着牙，眼中满是愤怒与不甘：“他们这是要借天道之名，坐实您的罪名，将您彻底钉死在‘万界灾星’的耻辱柱上！”
一旦被天罚锁定为灾星，不仅凤栖梧会遭受整个神界秩序的排斥，就连这支亡者舰队，也会被视为不容于世的污秽，被天道之力追杀至最后一缕残魂消散为止。
这计策，毒辣至极！
“好啊。”凤栖梧非但没有丝毫惧色，反而发出一声低沉的冷笑，那笑声里蕴含的，是足以冻结神明血脉的无尽森然，“那就让他们看看清楚——谁，才是真正的天灾。”
话音落下的瞬间，她猛然抬起左手，劫烬剑的锋利剑刃毫不犹豫地划过掌心！
殷红中带着点点金芒的始祖精血，如岩浆般涌出。
她却看也不看，反手将满掌鲜血尽数涂抹在漆黑如夜的劫烬剑身之上！
“滋啦——”
剑身之上，古老的凤族神文被始祖之血激活，瞬间亮起，仿佛一条条苏醒的血色雷龙，缠绕着剑锋发出渴望的嘶鸣。
凤栖梧高举长剑，剑尖直指苍穹那片令人绝望的紫色雷云，以这方天地最古老、最本源的意志，下达了不容置疑的敕令！
“我，凤栖梧，以始祖之名，敕令：今日雷劫，尽数归我！”
刹那间，天地震动！
那七十二道已经锁定各自目标、即将如暴雨般倾泻而下，把亡者军团撕成碎片的紫霄神雷，竟在空中猛地一滞！
紧接着，仿佛受到了某种无法抗拒的君王召唤，它们竟齐刷刷调转方向，如百川归海，又如飞蛾扑火，带着毁天灭地的威势，疯狂地朝着凤栖梧手中的劫烬剑奔涌而来！
“栖梧！”一直沉默调息的夜玄寂脸色骤变，他猛地睁开眼，那双深渊般的眸子里第一次流露出真正的惊骇，“你在吞噬天罚？！这会强行催动归墟戒的彻底觉醒，但其过程中的能量失控，极有可能引来连你我都无法预测的、更古老的存在！”
他挣扎着起身，想要阻止这近乎自毁的疯狂举动，却被一只温热而坚定的手牢牢握住了手腕。
凤栖梧回眸看他，漫天雷光在她眼中倒映出璀璨的星河，那森然的杀意竟在这一刻化作了万古不化的柔情。
“你说过，三千年的守候，不止为了一万年后的重逢。现在轮到我告诉你——”她凝视着他因魂力耗尽而几近透明的脸庞，“我不怕天塌，只怕你不在。”
她指尖一弹，一滴凝练到极致、闪烁着璀璨金光的本源精血，精准地飞入夜玄寂微张的唇中。
“这次，换我护你。”
轰——！！！
无穷无尽的紫霄神雷，终于尽数灌入劫烬剑中！
剑身疯狂震颤，连带着凤栖梧的整条手臂都被雷光包裹，金色的始祖神焰自她体内不受控制地暴涨开来，冲天而起，竟与那漫天雷罚分庭抗礼！
在这股狂暴能量的冲击下，她指间的归墟戒第九层封印，那片连她自己都感到陌生的混沌区域，伴随着一声仿佛来自宇宙开辟之初的巨响，轰然洞开！
混沌深处，一道模糊到无法辨认的身影缓缓浮现。
那并非人形，而是一团被无数法则锁链死死缠绕的混沌之影。
它没有五官，却有一道意念直接在众人识海中响起，那声音古老、沙哑，带着一丝玩味与惺忪。
“等了一个纪元……终于又出现一个，敢把天罚当饭吃的疯子。”
“初代……归墟意志？！”柳青璃看着那团混沌之影，脑海中一道尘封的记忆被强行唤醒，她失声惊呼，“传说它早在荒古时代，因执掌‘终结’权柄而被始祖亲手镇压，视为禁忌！它……它怎么还活着？！”
凤鸣殿内，凤元昭的咆哮声穿透了殿门，充满了歇斯底里的疯狂：“快！快启动‘血契共鸣阵’！用那十七个叛党的命血献祭，唤醒沉睡在凤鸣殿地底的《古凰录》真身！我要用始祖的法典，亲手镇杀这个孽畜！”
霎时间，凤鸣殿外围的广场上，十七根隐藏的血色石柱破土而出。
十七名早已被种下禁制的凤族高层——他们正是当年背叛事件的主谋——被无形的铁链穿透琵琶骨，高高吊起。
他们的鲜血不受控制地涌出，顺着石柱上的诡异符文，汇入中央那座刚刚被凤栖梧污染的祭坛之中。
血光冲天，一个更为阴毒、更为古老的阵法正在被激活。
可就在此时，已经将七十二道紫霄神雷尽数“吃下”的凤栖梧，一脚重重踏碎了脚下的地面符文。
她望着那十七个在半空中痛苦挣扎的身影，脸上露出一抹残忍的微笑：“你们献祭别人，我献祭你们。”
她反手将那柄已然被雷霆之力撑得濒临爆裂的劫烬剑，狠狠插入地脉之中！
“这一道——”
她将积蓄的雷劫之力，通过地脉精准地引导向其中一根石柱。
“送给第一个，在凤家祖地骂我是废物的叔公。”
剑气贯穿地底，轰然爆发！
那名被吊起的凤族长老连惨叫都未能发出一声，便在紫霄神雷的恐怖威能下，从神魂到肉身，瞬间化作飞灰！
凤栖梧拔剑，向前踏出一步，走向凤鸣殿。
她每走一步，便点名诛杀一人，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情感，却清晰地传入神界每一个角落。
“这一道，给当年把我推下枯井，想让我自生自灭的姑母。”
又一名长老在雷光中湮灭。
“这一道，给偷卖我本命精血，只为换取一枚仙丹的堂兄。”
雷光再闪，血肉成灰。
她一步一杀，一步一言，如同行走在人间的死神，宣判着迟到了万古的罪与罚。
直到第十六人伏诛，战场之上，只剩下那十七根孤零零的石柱，和十六捧飘散的灰烬。
凤栖梧终于停下脚步，她已站在凤鸣殿的门前。
她抬起头，目光仿佛穿透了那扇厚重的殿门，落在了殿内唯一幸存的、也是罪孽最深重的那个人身上。
“最后一个……凤元昭。”
她缓缓举起劫烬剑，剑尖上，最后一缕也是最强的一道紫霄神雷，正凝聚待发。
“你是想自己滚出来，还是等我把你爹娘的坟刨了，请他们出来看你最后一眼？”
殿内死一般的寂静。
唯有归墟戒第九层的最深处，那团被法则锁链束缚的混沌之影，发出了一声轻微而饶有兴致的低语：“有意思……她居然想用凡人最看重的亲情，来当最锋利的刀。”
而在战场的边缘，夜玄寂靠着一艘战舰的残骸，刚刚咽下那口始祖精血，苍白如纸的脸上终于恢复了一丝血色。
他望着那道沐浴在雷光与杀意中、决绝而孤高的背影，深渊般的眸子里，却掠过一抹无人察觉的、深沉的痛楚。
你永远不知道……我有多怕你亲手杀尽仇敌之后，真的变成了孤家寡人。
凤鸣殿前，血契共鸣阵的光芒并未因献祭者的死亡而熄灭，反而因吸满了十六位神级强者的精血而愈发妖异。
十七具空荡荡的铁链，悬挂在血色石柱上，在风中发出“叮当”的脆响，仿佛在为一场即将到来的、更为恐怖的仪式奏响序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