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平娘子”的名号如同春风,一夜之间吹遍了靠山村,甚至传到了邻近几个村落。沈家新院每天人头攒动,铜钱叮当,成了村里最热闹的地方。村民们采药的劲头空前高涨,山林的馈赠被源源不断地带回,在沈星落精准的评判和公道的结算下,化作沉甸甸的铜钱落入各家口袋。
眼看着三房日进斗金,名声日盛,沈家老宅里,王氏的嫉妒和怨恨如同毒草般疯长。她扒着墙头,看着沈家院里堆积如山的药材和晃眼的铜钱,听着那一声声“公平娘子”的欢呼,只觉得心肝脾肺肾都在被油煎火燎!
“当家的!不能再等了!”王氏猛地转身,冲到蹲在墙根唉声叹气的沈老大面前,三角眼里闪烁着恶毒的光,“你看三房那得意劲儿!那铜钱流水似的进!那都是本该孝敬咱娘的钱!都被那小贱人霸占了!再这么下去,全村人都得被她收买了去!咱们大房的脸往哪搁?你欠王癞子的赌债拿啥还?”
提到赌债,沈老大脸上肌肉抽搐了一下,烦躁地抓了抓头发:“那……那你说咋办?赵村长护着,铁柱那小子盯着,那小贱人头上那邪门的簪子……”想起沈老太被“吓”晕的场景,他心有余悸。
“哼!怕什么!”王氏脸上露出阴狠的笑容,“她不是号称‘公平娘子’吗?不是验货定品给钱吗?咱们就给她来一出‘以假乱真’‘偷梁换柱’!让她收!让她赔!赔死她!看她还怎么‘公平’!怎么得意!”
她凑到沈老大耳边,压低声音,恶毒地嘀咕起来:“……你去后山,找那些看着跟药材有点像的野草根,挖回来!越像柴胡、黄芪那些值钱的越好!再找点发霉、长虫、烂了的止血草、车前草,混在好货里……然后,让咱家那几个老实巴交、平时不声不响的穷亲戚,拿着这些‘货’,混在交药的人堆里,去找‘公平娘子’换钱!她要是验出来,就说咱们穷,采不到好药,只能拿这些次货充数,她‘公平娘子’要是不收,就是嫌贫爱富,坏了名声!她要是验不出来,或者碍于面子收了……嘿嘿,那咱们就等着数她赔掉裤衩的铜钱吧!”
沈老大听着听着,眼睛渐渐亮了起来,最后狠狠一拍大腿:“妙!就这么干!我这就去弄‘货’!”
第二天,沈家新院依旧热闹。村民们排着队,喜滋滋地交药领钱。
队伍里,多了几张生面孔。都是沈老大本家或王氏娘家那边出了名的老实人,日子过得紧巴,平时在村里也少言寡语。他们背着背篓,神情有些局促不安,眼神躲闪。
轮到其中一个叫沈老蔫的汉子时,他把背篓放在草席上,里面是几捆混杂的草药。表面上看着有几根品相还行的止血草,但下面却压着不少根须断裂、颜色发暗的次品,甚至夹杂着一些枯草叶和泥块。最显眼的是几根粗壮的、黄褐色的根茎,看着有点像柴胡,但形态和气味都有些怪异。
“落……落丫头,看看我采的。”沈老蔫低着头,声音像蚊子哼哼。
沈星落的目光扫过背篓,精神力早已无声无息地覆盖过去。瞬间,背篓里的“猫腻”在她脑海中纤毫毕现!那些断裂发暗的止血草根,混杂的枯草泥块,还有那几根散发着微弱土腥气、毫无药气可言的假柴胡根……如同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
她心中冷笑。大房果然坐不住了,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来恶心人。
沈星落脸上没有任何异样,依旧平静如水。她伸出小手,看似随意地在那几捆混杂的止血草上拂过,指尖掠过那些次品,精神力清晰地“标记”着每一处瑕疵。
“止血草根,”她声音清脆,报出品级,“品相混杂。上等根三成,中等根两成,其余五成……根须断裂严重,颜色发暗,有泥土杂质,算下等废品。按契约,下等废品,不收。”她毫不留情地指出了问题。
沈老蔫的脸瞬间涨红了,头垂得更低。
沈星落又指向那几根假柴胡:“这几根根茎,非柴胡,乃山中野草‘土大黄’之根,形态略似,但药性不同,且含微毒。不收。”
“啊?不……不收?”沈老蔫慌了神,下意识地看向人群外围。
人群里一阵骚动。村民们也看清了背篓里的“货”,纷纷摇头: “老蔫,你这采的啥?这么多烂草根?” “那黄根是土大黄吧?猪都不爱吃!你也敢拿来当柴胡?” “这不坑人嘛!”
王氏躲在人群后面,听着议论,看着沈老蔫被当众揭穿,脸上挂不住了。她猛地挤出来,指着沈星落尖声叫道:“沈星落!你什么意思?老蔫家穷得揭不开锅了!辛辛苦苦采点药容易吗?你挑三拣四不收?还说什么‘公平娘子’?我看你就是嫌贫爱富!欺负老实人!大家伙儿评评理!这样的‘公平娘子’,能信吗?”
她试图煽动情绪,把水搅浑。
沈星落看着跳出来的王氏,眼神冰冷。她没理会王氏的泼妇骂街,目光平静地扫过沈老蔫和其他几个混在队伍里、背篓里同样装着劣质货的穷亲戚,声音清晰地传遍院子: “各位叔伯婶子,契约写得清清楚楚。我沈星落收药,看的是药材本身的品相和价值,不是看采药的人是谁,家里穷不穷!契约上定的保底价,是对应合格药材的!不是垃圾筐!采不到好药,或者采到了没处理好,那是本事问题,或者态度问题!契约上没写要收破烂!也没写要当冤大头!”
她的话掷地有声,条理分明,瞬间压下了王氏的胡搅蛮缠。村民们纷纷点头: “落丫头说得对!契约是死的,人是活的,可也不能拿烂草根充数啊!” “就是!老蔫,不是我说你,你采的这玩意儿,搁哪个药铺人家也不要啊!” “大房家的,你少在这儿挑拨离间!落丫头不收破烂,天经地义!”
沈老蔫被说得无地自容,抓起自己的背篓,羞愧地挤出人群跑了。其他几个混进来的穷亲戚见状,也灰溜溜地低着头溜走了,连背篓都没敢放。
王氏孤零零地站在院子中间,被众人鄙夷的目光包围,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气得浑身发抖。她指着沈星落,还想再骂,却见沈星落抬手,轻轻抚了抚发髻上那支温润的玉簪。阳光透过兰草叶的缝隙,折射出清冷的光泽。
王氏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脑门,那天沈老太被“吓”晕的恐怖场景瞬间浮现在眼前!她到嘴边的恶毒咒骂硬生生卡在喉咙里,化作一声短促的惊叫,再也不敢多待一秒,如同被鬼追着似的,捂着脸狼狈不堪地逃出了沈家新院。
“呸!活该!” “搅屎棍!” 人群中爆发出毫不留情的嘲笑和鄙夷。
这场闹剧非但没有撼动沈星落“公平娘子”的地位,反而让村民们更加看清了大房的无耻和沈星落的公正严明!大家对契约的信任和对采药队的归属感,反而更强了!
接下来的日子,采药队运转越发顺畅。在沈星落的要求下,赵三爷又组织了几次更细致的采药培训,村民们认识的药材种类多了,采摘和处理的技术也提高了,交上来的药材品质肉眼可见地提升。沈星落的精神力验货依旧精准高效,结算爽快,童叟无欺。“公平娘子”的名声越来越响,连邻村都有不少人慕名而来,想加入采药队。
沈星落也按照契约,定期将收上来的药材整理好,由赵铁柱和沈大牛押运,送到镇上的回春堂和济世堂。凭借着量大、质优、稳定的供应,沈星落谈下的保底价本就公道,而药铺实际结算的价钱,往往比保底价还要高出不少!毕竟品相这么好的药材,在镇上也不多见。
每次结算回来,沈星落都会当众宣布溢价金额,然后严格按照契约,将多出来的七成溢价,当场分发给相应的采药村民!当村民们拿着比预期多出不少的铜钱时,那种惊喜和感激,简直无法形容!
“落丫头!不!公平娘子!真是活菩萨啊!” “跟着公平娘子干,有奔头!” “以后采药,只认公平娘子!”
沈家新院几乎成了靠山村的“经济中心”和“信誉标杆”。
这天傍晚,药材结算完毕,村民们领了钱,心满意足地散去。沈星落正在堂屋里整理账本,计算着这些天的收支。刨去工具成本、运输费用和支付给娘她们的少量工钱,以及按契约分出去的溢价,净收益相当可观!更重要的是,这条稳定的财源算是彻底打通了。
就在她合上账本时,院门口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压抑的哭嚎声。
“落丫头!落丫头!救命啊!求求你救救我家二丫吧!”一个头发凌乱、满脸泪痕的妇人跌跌撞撞地冲进院子,扑通一声跪在沈星落面前,正是之前被王氏怂恿去交劣质药的沈老蔫的媳妇——蔫婶!
她身后还跟着一脸愁苦、唉声叹气的沈老蔫。
“蔫婶?快起来!出什么事了?”沈星落连忙上前搀扶。
蔫婶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是……是大房!是王氏那个黑心肝的!她……她骗我家老蔫去交坏药不成,昨天……昨天又找上门,说能帮我们还王癞子的赌债……骗着老蔫按了手印……今天……今天王癞子就带着人闯到家里,说老蔫欠了他三两银子,还不上就要拉我家二丫去抵债!二丫才十二岁啊!落丫头!我知道我们对不起你,不该听王氏的鬼话……可二丫是无辜的!求求你……求求你救救二丫吧!我们给你当牛做马都行!”说着又要磕头。
沈老蔫也蹲在地上,抱着头,发出痛苦的呜咽。
沈星落脸色一沉。大房竟然无耻到用这种手段坑害本家穷亲戚?骗人借高利贷,还要卖人家女儿?
“王癞子人呢?”沈星落声音冰冷。 “在……在我家堵着呢!说不给钱就拉人!”蔫婶哭道。
沈星落眼神锐利如刀。她看向闻声出来的沈老三、林秀娘和沈大牛。 “爹,娘,哥,抄家伙!跟我去老蔫叔家!”她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沈大牛二话不说,拎起墙角的锄头就扛在肩上,瓮声瓮气道:“走!看哪个王八羔子敢在靠山村抢人!” 沈老三也抄起一根顶门杠,林秀娘虽然害怕,但也紧紧跟在了后面。
沈星落发髻上的玉簪在暮色中泛着清冷的光泽。她率先走出院门,小小的身影在夕阳下拉出长长的影子,带着一股凛然不可侵犯的气势!
“公平娘子”的名号,是用诚信和公正赢来的。但若有人以为这“公平”就是软弱可欺,那她就用实力告诉他们——公平的背后,是守护公平的力量!大房和王癞子的好日子,到头了!
与此同时,村口方向,赵铁柱骑着一匹快马,风尘仆仆地疾驰而来,脸上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和焦急,远远地就朝着沈家新院的方向高喊: “落丫头!不好了!后山……后山出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