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雨,简直是天赐良机!
李密利用身体遮挡,用一根不知何时藏匿的细小铁签,艰难地拨弄着囚车上已被雨水淋湿的旧锁…
风雨声、雷声、士兵的吆喝声完美地掩盖了那细微的“咔哒”声。
锁,开了!
李密的心跳到了嗓子眼,他小心翼翼地推开一条缝隙,观察外面。
看守他的两名士兵正背对着囚车,费力地拉着试图挣脱的驮马,其余人也大多在忙乱中。
旋即,他没有半分犹豫,如同一条泥鳅般,悄无声息地滑出囚车,当即便滚入道旁茂密的灌木丛中,消失在倾盆大雨和昏暗的天幕之下!
过了好一会儿,直到雨势稍歇,队伍勉强整顿完毕,一名士卒才惊恐地发现:“不好了!李密!李密跑了!”
陈棱闻讯赶来,看到空荡荡的囚车和其上被撬开的锁,顿时惊怒交加!
“搜!快给我搜!方圆十里,给我一寸寸地搜!”
他歇斯底里地怒吼着,心中却一片冰凉,丢了如此重要的逆犯,杨广盛怒之下,等待他的绝不会是什么好下场。
然而,这场暴雨却是冲刷掉了所有的痕迹,山林和沉下的暮色成为了最好的掩护,数千兵卒折腾了一夜,竟然一无所获。
李密,如同人间蒸发了一般,逃脱了生天。
最终,陈棱万般无奈,只能硬着头皮,押着剩余的逆犯和杨玄感的首级,怀着忐忑的心情,继续向高阳行去。
他知道,等待他的,将是天子雷霆般的怒火。
......
高阳行宫。
这里的氛围,因洛阳献俘队伍的即将抵达,而显得异常的诡异和紧张。
一方面,杨玄感等逆首已然被擒,理应喜悦。
另一方面,谁都清楚陛下此刻的怒火并未平息,反而可能因见到逆犯首级,而再次被刺激。
官员们行事无不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这一日,銮驾仪仗摆开,杨广身着冕服,登临行宫门前临时搭建的高台,他要亲自“迎接”这份特殊的“战利品”。
台下文武官员与军中将士肃立,鸦雀无声,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肃杀。
远处烟尘起处,一支疲惫而沉默的队伍缓缓行来,大将陈棱盔甲不整,面色有些发白的行在最前面。
在其身后,几名士兵抬着一个木盒,以及押解着包括杨积善在内的十几名蓬头垢面、镣铐加身的囚犯。
队伍行至高台下,陈棱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以头抢地,声音颤抖得几乎无法成语:“末...末将陈棱,奉...奉旨押送逆犯至...至此...恭请陛下圣裁!”
他汗出如浆,身体抖得如同风中落叶,几乎不敢抬头。
杨广的目光立刻被木盒吸引,根本没注意到他的失态,只是微微摆了摆手。
而后,内侍上前接过木盒,当众打开,这颗经过特殊处理,面目扭曲却依旧能辨认杨玄感的头颅,便呈现在众人面前!
人群中当即发出一阵压抑的吸气声。
杨广死死地盯着这颗头颅,眼中闪过痛恨与...一丝快意。
就是这个逆贼!
毁了他的东征大业,更几乎动摇了大隋的根基!
“逆贼!尔也有今日!”杨广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冰冷而残忍,“传朕旨意,将此逆首,悬于高阳城门示众!没有朕的命令,不准取下!朕要让天下人都看看,反叛朕,背叛大隋的下场!”
“遵旨!”
杨广的目光又扫向台下跪着的其他囚犯,最后定格在瑟瑟发抖的杨积善身上。
“杨积善!”杨广厉声喝道。
杨积善早已吓破了胆,涕泪横流,语无伦次:“陛...陛下饶命...饶命啊...是我兄长...不,是逆贼杨玄感逼我的...我是被迫的...”
“哼,助逆为虐,蔑兄求存,无耻之徒!”杨广脸上满是鄙夷,“拖下去,斩了!首级同悬示众!”
“陛下饶命!饶命啊!”杨积善刚喊了两嗓子,求饶声便戛然而止,被如狼似虎的侍卫拖了下去,片刻后,一声惨叫传来,意味着又一条性命的终结。
处理完杨氏兄弟,杨广胸中的恶气似乎出了大半,但目光依旧冰冷。
随即,他又看向了其余的囚犯 :“其余从犯,皆车裂于市!其族中男子,十五岁以上皆斩!女子及幼童,没入官婢!”
冷酷的命令一道道下达,如同寒风刮过全场,所有人都感到不寒而栗。
这就是天子的怒火,这就是叛逆的代价。
人群中的韦福嗣听到这话,脸上当即露出错愕之色,而后赶忙出声:“陛下...陛下!臣...臣罪不至死啊!”
此人乃是杨玄感的另一军师,在洛阳城下兵败后,主动投降朝廷,被关入了大牢,待杨广的命令下达之后,便与李密等人一同被押解上路。
而且,李密预谋逃跑之时,还曾偷偷与他通气,准备拉上他一起跑,可这个韦福嗣却是没当回事。
认为自己是被迫随着杨玄感造反,且在其手下之时也是心向朝廷,并没有好好替杨玄感出过主意。
最重要的一点是,在杨玄感被抓之前,他便先一步投降了,所以,韦福嗣的心里根本就不怕,觉得以自己的罪名,陛下也不过就是骂他几句而已。
然而,此刻,陛下竟然要将他一同车裂,他整个人都懵了!
“罪不致死?”杨广冷笑一声,从一旁的虞世基手中,取过一道信件,正是韦福嗣此前替杨玄感写的劝降书。
“其上所言,废此淫昏,更立明哲!呵呵,你好大的志向啊!如此大逆不道,朕岂能饶你!拖下去!”
“是!”兵卒当即上前,将还想要辩解的韦福嗣强行押了下去。
最后,杨广的目光才终于落到心神不宁的陈棱身上: “陈棱,如此慌张,是为何故?”
陈棱闻言,如同被雷击中,打了一个激灵,便立刻磕头如捣蒜,哭嚎道:“陛下!臣罪该万死!罪该万死啊!臣...臣奉旨押送要犯...途中...途中遭遇暴雨...李密...李密那个贼子,狡诈异常,竟...竟趁机撬开囚车...逃...逃入了山林...臣已尽力搜索,然...然...”
他的话还没说完,杨广的脸色已经变得铁青:“李密跑了?如此要犯,你竟然让他跑了?”
杨广一脚踹翻面前的御案,笔墨奏疏散落一地: “你...你...你!你要朕说你什么好!气煞朕也!来人,将陈棱拖下去!重责二十军棍,给朕狠狠地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