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来自冥冥中的冰冷视线，如同跗骨之蛆，虽只停留了一瞬便仿佛被某种古老力量隔断，但其残留的威压依旧让沈砚神魂颤栗，胸口那 “空洞” 处的灰色死寂能量都如同被唤醒的毒蛇，开始活跃地侵蚀着残存的生机。他感觉自己的命运轨迹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住，连呼吸都带着被掌控的窒息感。
“刚才那是……” 苏芸脸色发白，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显然也被那股令人绝望的注视波及。她的星火之力在体内剧烈翻腾，试图抵御那股冰冷的法则威压，却如同杯水车薪，只能勉强守住神魂不被侵蚀。
“司命府…… 更高层次的存在。” 沈砚声音低沉，指尖微微颤抖，眼神却前所未有的凝重。他知道，自己这只 “变数”，恐怕已经真正进入了司命府核心层的视野，从今往后，再无真正的安宁可言。在这云渺仙宫遗迹之中，每一步都必须万分小心，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悸动，开始打量这座尘封千年的上古仙宫。
他们身处一座巨大的白玉广场，广场地面由整块整块的暖玉铺就，玉面上刻满了繁复的星辰云纹，纹路之间流淌着微弱的银光，与沈砚手中的云纹古戒遥相呼应，隐隐传来共鸣。广场尽头，是连绵起伏的宫殿群，琼楼玉宇错落有致，雕梁画栋巧夺天工，即便蒙尘数千年，墙角布满青苔，却依旧能感受到昔日的仙家气象。
只是这份辉煌早已残破 —— 许多宫殿的屋顶坍塌，琉璃瓦碎裂一地，断裂的白玉廊柱横七竖八地倒在广场上，部分墙壁被熏得焦黑，隐约能看到暗红色的痕迹，那是干涸的血迹，无声地诉说着当年那场覆灭之战的惨烈与悲壮。
空气中弥漫着精纯至极的灵气，比南州任何一处洞天福地都要浓郁数倍，更蕴含着一丝微弱的、更高层次的仙灵之气。吸入一口，便觉神清气爽，体内紊乱的灵力都变得温顺起来，连胸口道伤的隐痛都似乎减轻了一丝。
“此地灵气对我伤势有益。” 沈砚精神微振，混沌星衍自然运转，灰蒙蒙的气息从星痕中溢出，如同细密的蛛网，铺陈开来，感知着遗迹内的规则脉络。他发现，这片遗迹空间自成一体，规则相对完整，但许多地方都缠绕着强大的禁制光芒 —— 那是云渺仙宫当年留下的防御手段；更有一些区域，弥漫着与司命府同源的、冰冷的 “封锁” 与 “监视” 法则，如同跗骨之蛆，即便过了数千年，依旧在发挥作用。
“根据玄明真人所言，‘洗仙池’与‘蕴神古玉’应位于遗迹核心的‘蕴仙殿’。” 苏芸定了定神，回忆着出发前玄明真人提供的信息，抬手指向宫殿群深处那座最为巍峨的主殿。
那座主殿高达百丈，屋顶覆盖着七彩琉璃瓦，即便蒙尘，依旧能折射出微弱的霞光。只是主殿外围被一道巨大的灰色光膜笼罩，光膜之上，无数细密的灰色符文如同活物般游动，散发着隔绝一切、镇压万法的冰冷气息，与沈砚在流云古墓遭遇的司命府金丹修士气息如出一辙，显然是他们当年攻破仙宫后留下的封印！
“需要先穿过外围区域，才能接近蕴仙殿。” 沈砚目光扫过通往主殿的路径，那是一条漫长的白玉阶梯，阶梯两侧分布着丹房、器阁、经楼等偏殿，但每一座偏殿都被不同的仙宫禁制或司命府残留力量封锁着，隐约能看到禁制闪烁的光芒，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两人没有贸然前进。沈砚盘膝坐下，全力运转混沌星衍，双眸之中灰蒙蒙的混沌之气流转，如同两台最精密的扫描仪，开始解析前方那片区域的 “命运轨迹” 与 “规则节点”。
这是对混沌星衍能力的极致运用，远比战斗时的消耗更大。无数条交织的 “线” 涌入他的识海：代表仙宫禁制运转的金色轨迹，如同流动的星河，蕴含着浩瀚的仙家法则；代表司命府封印的灰色锁链，冰冷而僵硬，带着抹杀一切的意味；代表此地残留灵宝、丹药的宝光节点，如同黑暗中的萤火，散发着微弱却诱人的气息；还有代表潜伏危险的血色厄运之线，缠绕在阶梯与偏殿之间，预示着阵法杀机、残存战魂甚至可能存在的司命府后手。
信息庞大而复杂，远超他以往任何一次推演。神魂之力如同开闸洪水般飞速消耗，额头很快布满冷汗，道基上的裂痕被牵动，传来针刺般的疼痛，左臂星痕光芒忽明忽暗，混沌之气运转都变得滞涩起来 —— 这是强行推演 “命运轨迹” 的反噬，每多探一条规则线，便像有无数细针在穿刺他的神魂。
苏芸在一旁静静守护，手中桃花团扇微微展开，粉色霞光笼罩住两人，警惕着周围的动静。她看着沈砚那专注而苍白的侧脸，以及左臂上那因全力催动而微微发光的混沌星痕，美眸中闪过一丝异彩。这个男人的潜力，似乎总能在绝境中突破极限，每一次相处，都能让她看到新的可能。
约莫一炷香后，沈砚猛地睁开双眼，眸中闪过一丝疲惫，但更多的是了然与坚定。他抬手擦去额头的冷汗，深吸一口气，将探查到的关键信息一一告知苏芸：
“前方三百步，左转第一间丹房，其禁制因岁月流逝，灵脉枯竭，在东南角形成了一处‘灵竭节点’，每日午时会短暂开启三息。内有‘净元丹’残存，此丹乃仙宫特制，能净化体内异种能量，或可暂时压制我体内的寂灭法则。”
“阶梯中段，右侧第三块地砖下，潜伏着一道‘蚀金幽魂’，是上古修士战死后遗魂被司命府法则侵蚀所化，实力相当于筑基中期，畏惧纯阳之力，需提前以纯阳符惊走，不可硬拼。”
“靠近蕴仙殿封印百米处，空间有细微折叠，形成一处隐蔽的暗哨位，疑似司命府当年留下的‘织命监视者’，虽已失去灵智，却能自动攻击靠近封印的生灵，需从左侧的假山后绕行，避开其感知范围。”
苏芸心中震撼，这等未卜先知、洞察秋毫的能力，简直匪夷所思！她越发觉得，与沈砚合作，或许是星火阁近年来最正确的决定。
“我来准备纯阳符。” 苏芸立刻从储物袋中取出符纸与朱砂，指尖泛起微弱的星火，快速绘制起来。她的动作娴熟，片刻间便制成三张纯阳符，递到沈砚手中，“丹房的‘聚灵封’我略有研究，仙宫特制的封泥需以温和之力融化，我来负责开启，你专注寻找灵竭节点。”
两人依计而行，沿着白玉广场边缘，小心翼翼地向丹房靠近。沈砚运转混沌星衍，时刻警惕着周围的规则变化，每当接近血色厄运之线，便立刻调整方向，避开潜在的危险。
很快，他们来到那间丹房门前。丹房的石门紧闭，门上刻着繁复的金色符文，正是苏芸所说的 “聚灵封”。封泥呈淡金色，附着在石门缝隙处，散发着微弱的灵气。
“午时快到了，我感应到灵竭节点的能量波动了。” 沈砚低声道，目光锁定石门东南角。
苏芸点头，指尖泛起柔和的星火，小心翼翼地触碰封泥：“这聚灵封不能强行破坏，否则会触发内部的自爆禁制。星火之力温和，恰好能融化封泥。”
星火缓缓包裹住封泥，淡金色的封泥如同冰雪般逐渐融化，露出石门后的缝隙。就在此时，沈砚眼中精光一闪：“节点开启了！”
他猛地推门，石门应声而开，一股浓郁的药香扑面而来。两人迅速闪身进入，身后的石门在三息后自动关闭，聚灵封重新凝聚，仿佛从未被开启过。
丹房内摆放着数十个白玉药架，大部分药瓶已经破碎，丹药化为飞灰，但仍有少数几个药瓶被特殊禁制保护着，完好无损。沈砚一眼便看到架子顶端的三瓶净元丹，药瓶上刻着 “净元” 二字，瓶身散发着淡淡的青色灵光。
“找到了！” 苏芸惊喜道，正欲上前取下，却被沈砚拦住。
“小心，药架周围有残留的仙宫禁制。” 沈砚运转混沌星衍，“看我的指引，踩着这几块地砖过去。” 他指着地面上几块没有符文的白玉砖，拉着苏芸，如同走迷宫般，避开了隐藏的禁制，成功取下了净元丹。
沈砚立刻服下一颗，丹药入口即化，一股清凉纯净的药力顺着喉咙滑入腹中，如同甘泉般涌向四肢百骸，最终汇聚在胸口的 “空洞” 处。那盘踞的灰色死寂能量遇到净元丹的药力，如同遇到克星般退缩了几分，胸口的疼痛感明显减轻，连呼吸都顺畅了许多。
更让他惊喜的是，丹药之力不仅压制了灰色法则，还顺着经脉流向左臂星痕与掌心古戒，让星痕的混沌之气更凝练，古戒的云纹也短暂亮起，与丹房内残留的仙宫灵气产生共鸣 —— 这丹药本就是仙宫为嫡系传人炼制的疗伤药，与他的血脉完美契合。
“有效！” 沈砚精神一振，感觉体内的状态恢复了不少，灵力运转也顺畅了许多。
两人不敢久留，迅速退出丹房，继续向蕴仙殿前进。来到白玉阶梯中段，沈砚指着右侧第三块地砖：“蚀金幽魂就在下面。”
他取出一张纯阳符，注入灵力，猛地掷向地砖。纯阳符在空中燃烧，散发出耀眼的金光，落在地砖上 “轰” 的一声炸开！
“嗷 ——！”
一声凄厉的惨叫从地底传来，一道漆黑的幽魂从地砖下窜出，身形扭曲，散发着腐蚀金属的黑气。但它一接触到纯阳符的金光，便如同冰雪遇火般迅速消融，发出滋滋的声响，最终化为一缕黑烟，彻底消散。
解决了蚀金幽魂，两人继续前进，按照沈砚的指引，从左侧假山后绕行，成功避开了那处空间折叠的暗哨位。暗哨位中隐约能看到一道灰色的影子，如同雕塑般一动不动，散发着冰冷的气息，正是司命府的织命监视者，若被其发现，必然会引发剧烈的冲突。
有惊无险地穿过外围区域，两人终于来到了蕴仙殿前那巨大的灰色光膜之下。
近距离感受，更能体会到这封印的强大与冰冷。光膜之上，无数灰色符文如同潮水般涌动，每一个符文都蕴含着镇压万法的力量，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威压。光膜表面还残留着当年战斗的痕迹，有几道细微的裂痕，显然是仙宫修士拼死反击留下的。
“强行破封，必遭反噬，且会立刻惊动司命府的高层。” 苏芸蹙眉道，她能感觉到，这封印与司命府的核心力量相连，一旦被破坏，远在万里之外的司命府必然会察觉。
沈砚没有说话，他伸出手，轻轻触摸那灰色光膜。指尖传来刺骨的冰寒与强烈的排斥感，混沌星衍全力运转，仔细感知着封印的每一处细节。
这一次，他 “看” 到的不仅仅是封印本身的强大，更 “看” 到了这封印与遗迹核心深处，某个沉睡存在的微弱连接！以及…… 这封印在漫长岁月中，因与仙宫本源法则持续对抗，而产生的几处极其细微的 “磨损痕迹”！
他的目光，最终锁定在光膜右下角一处不起眼的地方。那里的灰色符文流转速度，比其他地方慢了微不足道的一丝，并且与地底一条几近枯竭的仙宫灵脉，产生着极其隐晦的能量冲突 —— 这正是封印的 “锚点” 之一，也是其最薄弱之处！
“这里……” 沈砚眼中精光一闪，“是这封印的‘锚点’之一，也是其最薄弱之处！若能内外夹击，或可撕开一道短暂缺口！”
“内外夹击？” 苏芸疑惑道。
沈砚举起手中的云纹古戒：“仙戒是仙宫的钥匙，能引动仙宫残留的灵脉力量。若我以仙戒引动内部灵脉冲击此点，你再以外力攻击同一位置，利用星火之力克制司命府的灰色法则，或许能成！”
事不宜迟，两人立刻行动。沈砚将云纹古戒按在那处 “锚点” 上，全力催动体内灵力，涌入古戒之中。古戒瞬间爆发出耀眼的白光，戒面上的云纹如同活物般流转，引动着地底那条枯竭灵脉最后的力量，如同涓涓细流，顺着光膜的缝隙，冲击着锚点！
“嗡 ——！”
光膜剧烈震颤起来，锚点处的灰色符文流转速度骤然变慢，光芒也黯淡了几分。
与此同时，苏芸娇叱一声，桃花团扇光华大盛，粉色的星火之力凝聚于一点，如同锋利的针尖，狠狠刺向沈砚所指之处！星火之力与司命府的灰色法则相互克制，接触的瞬间便发出 “滋滋” 的声响，灰色符文被星火融化了一片！
“就是现在！再加把劲！” 沈砚怒吼一声，体内剩余的灵力毫无保留地涌入古戒，甚至引动了一丝混沌星痕的力量，加持在灵脉冲击之上！
“噗 ——！”
沈砚遭到灵脉反噬，一口鲜血喷出，洒在光膜上，被灰色符文瞬间吞噬。但他的坚持也换来了回报 —— 内外力量交汇之下，那处锚点的灰色符文彻底崩碎，一道细微的、如同发丝般的裂纹，在光膜上悄然浮现！
“快进去！” 沈砚低喝，与苏芸同时化作流光，在那裂纹扩大至拳头大小的瞬间，险之又险地钻了进去！
“噗！”
两人穿过光膜，重重落在蕴仙殿内的白玉地面上，激起一片尘埃。身后的裂纹迅速弥合，灰色光膜恢复如初，仿佛从未被破坏过。
然而，还不等他们庆幸逃脱，一股难以言喻的悲怆、苍凉、以及浩瀚无边的威压，便如同潮水般将他们淹没！
蕴仙殿内，并无想象中的金碧辉煌，反而是一片狼藉。大殿中央是一座干涸的池子，池子直径约有十丈，池底布满了蛛网状的裂纹，池壁上刻着 “洗仙池” 三个古字，想必这里就是当年滋养仙宫弟子、洗涤杂质的洗仙池，只是如今灵水早已枯竭。
洗仙池边有一座白玉高台，高台上空空如也，只留下一个放置器物的印痕，显然 “蕴神古玉” 早已不见踪影，不知是被仙宫幸存者带走，还是被司命府夺走。
大殿两侧的立柱断裂了大半，屋顶塌陷了一块，阳光从缺口处照射进来，照亮了空气中漂浮的尘埃。地面上散落着破碎的兵器与骨骼，骨骼早已化为白色粉末，一碰就碎，诉说着当年的惨烈。
而最令人震撼的是，在大殿的尽头，那高高的云床之上，端坐着一位身披七彩霞衣、容颜模糊不清的女子。她并非实体，而是由纯净的仙灵之气凝聚而成的残影！
云渺仙宫之主？！
她仿佛亘古便坐在那里，眼眸微闭，绝美的脸庞上带着一丝化不开的哀愁与不甘。七彩霞衣上有多处破损，边缘还残留着灰色的法则侵蚀痕迹 —— 那是司命府寂灭法则的印记；发髻上的玉簪断裂成两截，却依旧散发着微弱的仙灵之气；即便只是一道残影，其散发出的气息，也远超沈砚所见过的任何修士，包括那位司命府的金丹修士！
就在沈砚与苏芸被这残影的威压所慑，心神激荡之际，那云床上的仙宫之主残影，似乎感应到了云纹古戒的气息，感应到了混沌星痕的共鸣，竟缓缓地…… 睁开了双眼！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清澈如同九天银河，映照着星辰运转，却又深邃如同万古星空，仿佛看透了世间的轮回与宿命，蕴藏着数千年的沧桑与悲凉。
她的目光，越过虚空，直接落在了沈砚的身上，掠过他左臂的混沌星痕，掠过他胸口的道伤，最终定格在他手中的云纹古戒上，三者之间产生了强烈的共鸣！古戒白光暴涨，星痕混沌之气流转，道伤处的灰色法则竟在这目光的注视下，暂时停止了侵蚀！
空灵、缥缈，带着无尽沧桑与一丝释然的声音，如同自远古传来，不通过耳朵，而是直接响彻在沈砚与苏芸的心底：
“命运的变数…… 你终于…… 来了……”
“吾名…… 云渺……”
话音落下，残影周身的仙灵之气剧烈波动起来，大殿内的尘埃如同被无形的力量牵引，围绕着残影旋转。洗仙池的池底，竟有细微的水珠渗出，似乎在这股力量的感召下，即将复苏。
沈砚与苏芸心神激荡，久久无法平静。他们没想到，竟能在遗迹深处见到云渺仙宫之主的残影，更没想到，对方竟直接点出了 “命运的变数”，显然早已预知了他的到来。
这千年的等待，这跨越时空的相遇，究竟意味着什么？蕴神古玉为何失踪？仙宫覆灭的真相又是什么？司命府与仙宫之间，到底有着怎样的血海深仇？
无数疑问涌上心头，而云渺残影那双看透一切的眼眸，似乎正准备揭晓这尘封千年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