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鹰涧的硝烟散尽已近一月,北疆的局势在表面的平静下暗流涌动。正如宋青与萧景珩月下推演所料,狄人并未因一败而彻底偃旗息鼓,反而化整为零,如同草原上饥饿的狼群,不断以小股精锐骑兵袭扰大梁的粮道、哨卡,甚至深入边境,屠戮零散的村庄。其行动诡秘,来去如风,给北疆防务带来了新的、更为棘手的挑战。
这一日,紧急军情传入大营:一支约三百人的狄人精骑,绕过主要防线,突袭了位于防线侧后方的“石河堡”。石河堡虽非大型军镇,但囤积有供应前线的部分粮草,更关键的是,堡内有近千边民未来得及撤离!守堡士卒不足两百,情势万分危急!
中军大帐内,气氛凝重。救援是必然的,但派谁去,却成了问题。狄人骑兵机动性强,若派大军前往,恐其闻风远遁,徒劳无功;若派兵少了,又恐救援不力,反陷自身于险境。
高莽、王贲等将领皆在帐中,眉头紧锁。这种小规模、高机动的反骚扰、救援作战,并非北疆主力所擅长。
萧景珩的目光扫过诸将,最后落在了立于末位、却身姿挺拔的宋青身上。
“宋校尉。”
“末将在!”宋青跨步出列。
“石河堡军情紧急,狄骑狡诈。着你即刻率‘青字营’前锋营轻骑五百,驰援石河堡!务必击退狄骑,解救边民,夺回粮草!”萧景珩的声音冷硬如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记住,要快,要狠!”
“末将领命!”宋青抱拳,眼神锐利。这正是“青字营”擅长之事!
她没有丝毫耽搁,转身出帐,立刻点齐麾下最擅奔袭、弓马娴熟的五百轻骑。人人只带三日口粮,双倍箭矢,卸下不必要的重甲,力求速度最大化。
“孙河,弓弩手前出,沿途警戒,遇敌游骑,格杀勿论!”
“赵毅,带你的人,先行一步,摸清石河堡周边敌情、地形!”
“铁柱,其余人马随我,全速前进!”
指令简洁明确,早已磨合纯熟的“青字营”如同精密的战争机器,在短短一刻钟内便已集结完毕,如同离弦之箭,射出大营,卷起一路烟尘,直奔石河堡方向!
大营至石河堡近百里,宋青率部一路疾驰,遇山翻山,遇水涉水,毫不吝惜马力。途中果然遭遇两股狄人斥候游骑,均被孙河带人以精准的箭术远远射杀,未让其走脱一人报信。
黄昏时分,队伍已逼近石河堡。先行侦察的赵毅带回确切情报:狄人骑兵约三百,正分散在堡外,一部分围攻堡墙,一部分则在劫掠堡外来不及撤走的民户,焚烧房屋,气焰嚣张。他们显然未料到援军来得如此之快,警惕性并不高。
宋青登高一望,将敌情尽收眼底。她略一思索,心中已有定计。
“孙河!”
“在!”
“带你麾下所有弓弩手,悄无声息占据堡外西侧那片乱石岗!那里视野开阔,能覆盖大部分狄骑!”
“赵毅!”
“在!”
“带你的人,分散潜入堡外东侧的灌木林,制造疑兵,吸引部分狄人注意力!”
“铁柱!还有其余弟兄,随我来!”宋青拔出萧景珩所赐的“破军”剑,剑锋在夕阳下泛着冷冽的寒光,“我们从南面,直接冲阵!目标,那些正在劫掠、队形最散的狄兵!打他个措手不及!”
“得令!”众人低吼,眼中燃起战意。
命令迅速传达。孙河带领弓弩手如同狸猫般潜入乱石岗,赵毅的人也消失在东侧灌木林中。宋青则与铁柱率领主力骑兵,借助地形掩护,悄无声息地运动至石河堡南面。
时机已到!
宋青深吸一口气,将“破军”剑向前狠狠一挥!
“杀!!”
如同平地惊雷!五百轻骑如同决堤的洪水,从南面猛然杀出,以雷霆万钧之势,直接撞入了那些正在纵火抢劫、毫无防备的狄兵群中!
“敌袭!是梁军!”狄人顿时大乱!他们根本没料到援军会从这个方向、以如此迅猛的速度出现!
宋青一马当先,“破军”剑划出一道冰冷的弧光,一名刚刚从民房中拖出少女的狄兵头颅瞬间飞起!铁柱如同人形猛兽,环首刀左右劈砍,所向披靡!身后的骑兵们更是憋着一股劲,刀劈枪刺,将惊慌失措的狄人杀得人仰马翻!
几乎在同一时间——
“放箭!”乱石岗上,孙河冷静下令。
密集的箭雨如同飞蝗般落下,精准地覆盖了那些正在围攻堡墙和试图集结的狄兵!惨叫声顿时响成一片!
而东侧灌木林中,也适时响起了震天的喊杀声和鼓噪声,仿佛有千军万马即将杀出,更是让狄人摸不着头脑,军心大乱!
“稳住!不要乱!向我靠拢!”一名狄人百夫长声嘶力竭地大吼,试图收拢部队。
然而,宋青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
“铁柱!随我斩将!”她清叱一声,目光锁定了那名百夫长,催动战马,如同红色闪电般直冲过去!铁柱怒吼着紧随其后,如同一面移动的盾牌,为她格挡开两侧袭来的攻击。
那狄人百夫长见宋青冲来,狞笑着挥舞弯刀迎上。然而,他低估了“破军”剑的锋利,也低估了宋青的剑术!只见剑光一闪,两马交错而过,那百夫长的弯刀竟被“破军”剑从中斩断!他愕然低头,只见一道细细的血线自喉间浮现,随即鲜血狂喷,栽落马下!
主将一死,剩余的狄兵更是魂飞魄散,再也无心恋战,发一声喊,如同没头苍蝇般四散溃逃!
“追击!一个不留!”宋青剑指溃逃之敌,声音冷冽。她深知,对这些残害边民的豺狼,绝不能有丝毫仁慈。
“青字营”将士们如同猛虎下山,追杀溃敌。弓弩手在孙河的指挥下不断点射,骑兵则纵横驰骋,将逃跑的狄人一一砍翻在地。战斗很快变成了一场单方面的追杀与清算。
堡墙之上,原本绝望的守军和边民看到这如同神兵天降的救援,以及“青字营”如此悍勇高效的战斗,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
“是援军!是我们的援军!”
“看那旗帜!是‘青’字旗!是玉面小将军!”
“玉面小将军来救我们了!”
当最后一名顽抗的狄兵被铁柱一刀劈成两半,残余的狄骑已逃得不见踪影时,战斗彻底结束。夕阳的余晖下,石河堡外尸横遍野,但堡寨得以保全,边民得以幸存。
宋青勒住战马,“破军”剑斜指地面,鲜血顺着剑脊缓缓滴落。她微微喘息着,环视战场,清俊的脸上沾着几点敌人的血污,在夕阳映照下,竟有种惊心动魄的锐利与……一种难以言喻的、属于胜利者的威严。
幸存的边民在守军的带领下,涌出堡门,围拢过来。他们看着马背上那个年轻得过分、却指挥若定、剑法如神的“玉面”将军,看着那面在晚风中猎猎作响的“青”字旗,眼中充满了感激与劫后余生的狂喜,纷纷跪倒在地。
“多谢将军救命之恩!”
“玉面小将军万福!”
欢呼声此起彼伏,真挚而热烈。
宋青看着这些淳朴的边民,心中亦是感慨。她收剑入鞘,朗声道:“诸位乡亲请起!保境安民,乃我军人之责!大家速回堡内,清理战场,救治伤员!”
她的声音清越,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
当晚,“青字营”在石河堡外扎营休整。消息如同长了翅膀,随着被解救的边民和往来商队,迅速传扬开来。
“听说了吗?玉面小将军率五百铁骑,一日奔袭百里,大破狄寇于石河堡,斩首两百余级,救民上千!”
“何止!听说小将军亲自阵斩狄酋,剑锋所指,所向披靡!”
“有玉面小将军在,实乃我北疆百姓之福啊!”
经此一役,“玉面小将军”宋青之名,不再仅仅局限于军中,更是在北疆的百姓心中深深扎根。她不再只是一个传奇的军官,更成了能护佑他们安危的“玉面”守护神。其声望,达到了一个全新的高度。
而当捷报再次传回北疆大营时,中军大帐内的萧景珩,看着战报上那句“宋校尉亲率铁骑,斩将擎旗,百姓箪食壶浆以迎”,握着军报的手指,微微收紧。
他走到帐外,望着石河堡的方向,面具后的眼眸中,情绪翻涌,复杂难明。
玉面扬威,名动北疆。
宋青,你这把刀,如今已是锋芒毕露,光华璀璨。
只是,这光华,究竟能照耀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