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EIc地下基地的冷光灯落在金属台的古地图上，牛皮纸边缘泛着经年的脆黄，却挡不住墨线绘制的山川河流——比往生斋那半张残破的图完整太多，峰峦勾得利落，河谷描得细腻，连山间小径都用虚线标得清晰。
最扎眼的是山脉深处那个标记，符文扭曲如缠藤，和铸造车间兽头骨上的纹路几乎不差，旁边一行古文字细得像发丝，秦姐正用放大镜贴着纸页，笔尖在草稿纸上画了又改：“这字比甲骨文还偏，我调了先秦符文数据库比对，三个时辰才认出俩字，像是‘镇’和‘脉’。”
谢玄站在台侧，指尖悬在地图右下角的族徽上，云纹绕着半轮月，中间嵌着个模糊的“姜”字，线条虽浅，却透着股沉劲。他转头看向角落的姜莱，她正捏着脖子上的旧木牌发呆，那桃木牌磨得发亮，背面刻的图案经灯光一照，竟和族徽有七八分重合，只是少了中间的字。
“这木牌……”谢玄走过去，声音放轻了些，“是你爷爷留的？”
姜莱抬头，把木牌摘下来递过去。木牌是老桃木的，摸着还温温的，边缘被磨出了圆润的弧度：“这是爷爷传下来的，让我戴着辟邪。以前只觉得那花纹好看，像云又像水，现在瞧着，倒像跟地图是一家子。”她扯了扯嘴角想笑，指尖却攥紧了木牌，“幽冥之钥、守墓人，还有这个族徽。谢道长，你说我老祖宗是不是把这辈子的活儿都攒着，等着我来还啊？”
谢玄指尖拂过木牌上的纹路，触感粗糙，是被人常年摩挲才有的质感：“姜家祖上是镇脉世家，守的不是寻常坟，是天下阴脉的节点。这地图标记的地方，怕就是其中一处。”他顿了顿，看向那标记，“只是近百年姜家销声匿迹，我原以为……”
“以为断了根？”姜莱接话，把木牌塞回衣领，贴着皮肤暖烘烘的，心里却沉得发闷。她想起爷爷临终前攥着她的手，只说“以后吃不上了饭了，记得那个古董箱子。”，没提过半句家族旧事，现在才懂，那哪是托付，是把压了几代人的担子轻轻放在了她肩上。
正说着，黄十七突然从姜莱口袋里蹦出来，小爪子抱着平板蹭到她手边，尾巴直颤：“莱姐你看！这帖子刚发的，底下没人理，可我闻着有股干净又着急的味儿，像山里的露水哭了！”
姜莱低头看平板，发帖人Id是串乱码，标题歪歪扭扭：【救救山，推土机要来了。】内容没几句，字都凑不齐整：“家要没了。它们很吵，很痛。坏人挖肚子。帮帮我们。南坡，老槐树。”附的照片糊得像打了马赛克，就见晨曦里一片绿坡，远处戳着几台黄色推土机，角落有棵老槐树，枝桠耷拉着，像垂头的老人。
“这是……”江灼凑过来看，指尖在键盘上敲了几下，屏幕跳出地图，“市郊青龙山南坡！宏基地产上周拍的地，说要建高端别墅区。环保组织抗议过三次，都被压下去了，他们手续全得挑不出错。”
“不是人发的。”谢玄突然开口，他闭着眼，指尖凝着丝极淡的灵力，过了会儿睁开眼，眼底带点讶异，“是山灵。天地生的精怪，没成形，只能借网络发点念想。它说的‘挖肚子’，是动土伤了地脉；‘它们很痛’，是山里的草木生灵，那片坡地怕是地脉的末梢，挖深了要出事。”
姜莱捏着平板的手紧了紧。刚才被身世压着的郁气，突然被这帖子戳得冒了火，她小时候在山里道观住过，知道老槐树会喘气、溪里的石头能记事儿，春末时山雀会衔着花瓣落她窗沿，哪容得下推土机这么糟践？
“这忙得帮！”她“腾”地站起来，百宝袋往肩上一甩，“管它合法不合法，欺负到山灵头上了还能忍？谢道长，走！先去给那‘网友’撑撑腰！”
江灼皱眉拦她：“宏基地产是市里重点企业，后台硬得很。AEIc没理由介入正常商业开发。”
“没理由不会找？”姜莱指着照片里的老槐树，眼睛亮得像燃着光，“山灵能急得上网求救，说明动土的地方绝不止是普通林地！万一底下有阴脉节点，或是玄冥派藏了东西呢？往生斋不就跟星光璀璨勾着吗？”她抬眼看向江灼，“你就说，能不能申请个临时勘探令？就说怀疑有历史遗迹，先把动工按住？”
江灼看着她眼里的光，想起铸造车间她用卫生巾制“弹药”的疯劲，又想起那地图上的姜氏族徽，或许这事真跟阴脉有关。他指尖在桌沿敲了敲：“我试试联系文物局，借他们的名义申请暂缓令。但你们先别冲动，等我消息。”
可姜莱哪等得及？拉着谢玄往基地外走，嘴里嘟囔：“先去看看情况，总不能让山灵等急了。再说了，说不定还能找着点证据，帮你申请令呢。”谢玄没挣开，只是看着她的背影，眼底掠过一丝无奈，又掺着点不易察觉的纵容，这丫头莽撞归莽撞，心却是热的。
青龙山南坡的风，原是甜的。现在却带着些紧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