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天，晚上。
“轰——！”
一声沉闷的爆炸声突然从粮仓东南角围墙外传来，距离很近！紧接着是密集的“哒哒哒哒”的歪把子机枪扫射声和“叭勾叭勾”的三八式步枪特有的脆响，子弹像冰雹一样噼里啪啦地打在粮仓厚实的砖墙上，溅起一串串火星和碎屑！几发流弹甚至穿过气窗，呼啸着钻入粮仓内部，深深嵌入堆叠的粮袋中，发出“噗噗”的闷响，扬起一阵细碎的粉尘。
“敌袭！东南角！隐蔽！”负责观察的战士嘶声大吼。
“机枪组！压制！”张合的声音如同炸雷，在枪声中异常清晰。他早已隐蔽在一个粮垛后，手中的驳壳枪指向窗外。
几乎在命令下达的同时，粮仓东南角的两挺轻机枪立刻爆发出怒吼！“嘟嘟嘟，嘟嘟嘟！”炽热的火舌撕裂风雪和黑暗，朝着围墙外枪火闪烁的地方猛烈还击。子弹打在冻土和残墙上，发出沉闷的噗噗声和尖锐的啸音。同时，气窗旁的也举起冲锋枪，开始还击。
“手榴弹准备！”张强低吼着，将一枚刚分到的边区造手榴弹拧开底盖，拉出拉环，紧紧攥在手里。他身后的特战队员们同样动作，目光死死盯着那个被沙袋堵住大半的缺口方向。那里，是敌人最可能强攻的薄弱点！
日军的第一波试探性进攻来得凶猛而突然，显然是仓促间组织起来的。枪声、爆炸声、日军的嘶吼声和八路军的反击声瞬间撕裂了右玉城死寂的雪夜，激烈的交火在粮仓外围骤然爆发！风雪似乎也被这突如其来的血腥点燃，更加狂暴地席卷着这片修罗场。粮仓内部，橘黄色的马灯光线摇曳不定，映照着战士们坚毅紧绷的脸庞、冰冷的枪管和堆积如山的粮食，也映照着俘虏们绝望惊恐的眼神。张合稳稳地蹲在掩体后，眼神锐利如刀，他知道，真正的恶仗，开始了。
突然后方传来了脚步声，张合吓得头皮一阵发麻。
“快，团长就在里面，快进去。”二营长的声音传来，让张合缓了下来。
张合紧绷的神经这才彻底放松，他猛地转身，只见二营长带着几十名浑身落满雪花、气喘吁吁但眼神锐利如刀的战士，正从刚被加固的后院缺口鱼贯而入。战士们动作迅捷，立刻在粮仓入口和窗口附近展开战斗队形，冰冷的枪口迅速指向外围仍在激烈交火的区域。
“报告团长！二营主力赶到！”二营长抹了把脸上的雪水，声音带着急行军的粗重，
“来得正好！”张合眼中精光一闪，没有丝毫停顿，立刻下达新的指令，“你部立刻接管外围主要防御点，尤其是东南角和正门！把刚带来的的弹药分下去一些！给我钉死在阵地上！告诉战士们，必须顶住！我们的主力马上就到！”
“是！”二营长毫不犹豫，转身吼道：“一连！跟我去东南角！二连，加强正门！三连预备队，随时支援！机枪班，火力前移！快！”
新到的生力军如同滚烫的铁水注入模具，瞬间填补了粮仓防御的每一处空隙。他们的加入让原本略显单薄的火力网骤然增强。粮仓外日军的枪声和吼叫似乎为之一滞，紧接着是更加疯狂的弹雨泼洒过来，打在砖墙和沙袋工事上噗噗作响，但粮仓内的还击也变得更加密集和精准。
张合不再看那边，他的目光快速扫过粮仓内部。特战队员们依旧占据着关键火力点，眼神冰冷，动作没有丝毫慌乱。角落里的俘虏堆在王德发的带领下，看到又涌进来这么多装备精良、杀气腾腾的八路军，彻底绝望，连最后一点小心思也熄灭了，一个个把头埋得更低，恨不得缩进地里去。
“张强！”张合低喝。
“到！”张强幽灵般从一堆麻袋后闪出。
“你带几个人，立刻把俘虏全部转移到最里面那个隔间！加强看管！别让他们添乱！”张合语速极快，“另外，再仔细搜查一遍粮仓，特别是王德发说的弹药库附近，看还有没有其他暗格或通道！绝不能留死角！”
“明白！”张强一挥手，几名特战队员立刻扑向俘虏堆，动作粗暴地将王德发等人驱赶起来，推搡着押往粮仓最深处。同时，另一组人则再次奔向那个刚发现的地下弹药库入口，进行更彻底的搜查。
粮仓外的枪炮声陡然提升了一个烈度，伴随着日军军官声嘶力竭的督战声，显然是增援到了，正在组织更大规模的冲击。爆炸的火光透过气窗，将粮仓内部忽明忽暗地映照得如同鬼蜮。子弹撞击墙壁的震动清晰地传来，麻袋堆上的粉尘簌簌落下。
张合深吸一口气，混杂着硝烟、血腥、粮食和弹药味道的空气刺入肺腑。他握紧了手中的驳壳枪，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钉在这里，像钉子一样钉死在这里！风暴的中心，就是这里！他用目光无声地扫过一张张在摇曳火光和枪口焰映照下、因紧张和战意而绷紧的战士的脸庞。
身后突然歘来了一个声音，“团长，······三营······前来报到，我把重型迫击炮带来了，请您指示。”一个身材敦实、满脸汗水的汉子大步流星地冲到张合面前，声音洪亮，带着一股子风尘仆仆。他身后，十几个同样满身是雪的战士正奋力摆弄着几门沉重的一二零迫击炮和成箱的炮弹，炮管在昏黄的灯光下泛着冰冷的幽光。
张合眼中锐利的光芒瞬间暴涨，仿佛黑夜中点燃了两簇火焰。“老刘！来得太是时候了！”他一把抓住刘刚的胳膊，力道大得惊人，随即指向粮仓东南角方向，那里枪炮声正炽烈如沸，“看到那边没有？鬼子正疯了一样想啃下东南角！把炮给我架到粮仓后墙根下！就对着围墙外面，鬼子进攻的出发阵地和火力点！给我狠狠地砸！打乱他们的进攻节奏！给老子轰！”
“明白！”赵铁柱没有丝毫犹豫，猛地一挥手，对着身后的炮兵嘶吼，“快！目标东南角外围！架炮！动作麻利点！标尺xxx，药包xx！快！”他的吼声立刻被外面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和机枪扫射声吞没，但炮兵们仿佛早已融入这喧嚣的战场，动作没有丝毫迟滞。沉重的炮座被迅速砸在冻得坚硬的地面上，炮管飞快地调整着角度，弹药手搬开沉重的炮弹箱，黄澄澄的迫击炮弹被一枚枚取出，冰冷的金属触感刺激着神经。
“轰！轰！”又是几声剧烈的爆炸在粮仓正门附近炸响，震得屋顶的灰尘簌簌落下。砖石碎块和冻土块噼里啪啦地砸在粮仓的外墙上，气窗的玻璃哗啦一声全碎了，寒风裹挟着浓烈的硝烟味和血腥味猛灌进来。负责正门防御的二连战士被猛烈的火力压得有些抬不起头，沙袋工事被打得噗噗作响，碎屑横飞。
“团长！正门压力很大！鬼子火力太猛了！”一个满脸是血的排长嘶哑地喊道。
张合脸色铁青，对着赵铁柱再次吼道：“老刘！分一门炮！支援正门！给我把鬼子的重火力点敲掉！”他同时转向身边一个参谋，“去！通知二营长，正门给我顶住！三营的炮火马上支援！让战士们沉住气，注意隐蔽，等炮响！”
“是！”参谋猫着腰，在密集的流弹中贴着墙根冲了出去。
刘刚立刻对着一个炮组咆哮：“二炮！目标正门方向！标尺xxx！急速射！打！”
几乎就在他话音落下的同时，粮仓后墙根下的几门迫击炮发出了沉闷的怒吼！
“咚！咚！咚！”
“咚！咚！咚！”
几道沉闷的发射声后，尖锐的破空声撕裂了风雪，几秒钟后——
“轰隆——！”“轰隆——！”“轰隆——！”
一连串震天动地的爆炸在粮仓东南角围墙外猛烈炸开！巨大的火球瞬间腾起，将风雪和黑暗撕得粉碎，清晰地映照出在雪地上狼狈翻滚、肢体横飞的日军身影以及被炸得四分五裂的轻机枪！几乎是同一时间，正门方向也传来两声沉重的爆炸，紧接着是日军火力点哑火的瞬间寂静，以及二连战士爆发出的一声怒吼：“好！打得好！同志们，给我打！”
重型迫击炮的加入，瞬间改变了战场的局部态势！
粮仓外围的日军进攻集群被这突如其来的猛烈炮火砸懵了！巨大的冲击波裹挟着致命的破片横扫雪地，将冲锋的队形撕扯得七零八落。刚刚还疯狂嘶吼着“板载”的日军士兵，瞬间被淹没在火光与硝烟中，残肢断臂与冻土块一起被抛向半空。正门方向的重机枪火力点哑火后，二连战士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机会，从沙袋后猛地探身，冲锋枪和手榴弹劈头盖脸地砸向失去火力掩护的日军散兵线，将对方死死压制在开阔的雪地里。
“打得好！给老子狠狠地打！”刘刚抹了把溅到脸上的泥雪，兴奋地捶了一下迫击炮座，对着炮兵们吼道，“别停！东南角，延伸火力！覆盖冲击路线！给老子把他们压回去！正门，再补两发！别让鬼子喘气！”
“咚！咚！咚！”沉重的迫击炮再次发出沉闷的怒吼，炮弹呼啸着划破风雪，精准地落在预定的区域，爆炸的火光此起彼伏，将粮仓外围化作一片死亡炼狱。
张合紧绷的嘴角终于扯动了一下，露出一丝冷酷的弧度。他迅速扫视战场，敌人的第一波强攻势头被硬生生遏制住了，但枪声并未停歇，反而变得更加杂乱和疯狂，显然日军指挥官正在重新组织，试图寻找新的突破口。气窗旁负责观察的战士突然嘶声报告：“团长！西南角！有鬼子！在爬墙！还有掷弹筒！”
话音刚落，“嗵！嗵！”几声闷响，几枚八九式掷弹筒发射的榴弹带着尖啸砸在粮仓西南角的屋顶和墙壁上，爆炸的震动让整个粮仓都晃了晃，碎瓦和砖块噼里啪啦落下。
“妈的！想玩阴的！”张合眼神一厉，立刻转向刚安置好俘虏、正在仔细搜查的张强，“警卫连！西南角！鬼子摸上来了！带你的小队，给我堵住！一个也别放进来！”
“是！”
“老刘！”张合又看向刘刚，“西南角！用炮！给我敲掉鬼子的掷弹筒阵地！快！”
刘刚反应极快，立刻对着炮组咆哮：“三炮！目标西南角！标尺xxx！急速射！打！”
炮弹再次拖着死亡的尾音飞向目标。几乎同时，粮仓西南角已经响起了激烈的短兵相接的枪声和手榴弹爆炸声，张强小队与试图攀爬而入的日军突击队猛烈交火！子弹打在砖墙上火星四溅，日寇的惨嚎和战士们的怒吼混杂在一起。
粮仓内部，摇曳的马灯下，战士们依托着工事，警惕地注视着各自负责的方向。新加入的二营战士带来了宝贵的弹药补充，此刻正有条不紊地传递着弹匣和手榴弹。角落深处关押俘虏的隔间里，王德发等人听着外面愈发激烈的炮火和厮杀声，感受着脚下地面传来的阵阵震动，个个面如死灰，蜷缩在一起瑟瑟发抖，连大气都不敢喘。每一次剧烈的爆炸都让他们身体剧烈一颤，死亡的恐惧比外面的寒风更加刺骨。
张合稳稳地站在一个相对安全的粮垛掩体后，手中的驳壳枪枪口微微下压，锐利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般扫视着整个战场。炮火压制了主要方向的敌军，张强小队挡住了偷袭的尖刀，但敌人绝不会甘心失败。风雪似乎被这血腥的厮杀彻底激怒，更加狂暴地拍打着粮仓的墙壁和窗户，发出呜呜的嘶吼。他知道，这短暂的喘息之后，将是敌人更加疯狂、更加绝望的反扑。他必须像钉子一样，牢牢钉死在这里，将敌人的血与骨，都磨碎在这座冰冷的粮仓前！他深吸一口混杂着硝烟、血腥、汗水和粮食粉尘的空气，对着传令兵低吼：“传令各点！节省弹药！注意隐蔽！鬼子的大菜，还在后头！都给我打起精神来！”
这时候，一阵无数的炮弹落了下来，全部砸在了进攻的日军队伍里面，，日军进攻的步伐停滞了。
“太好了，炮兵来了，兄弟们，炮兵来了，哈哈哈。攻守之势要反过来了。”张合笑着说。
炮火覆盖来得极其精准而猛烈，仿佛天罚降临！震耳欲聋的爆炸声连成一片，远超日军掷弹筒和迫击炮的威力。大地在脚下剧烈震颤，粮仓顶棚的灰尘和干草如同瀑布般倾泻而下。围墙外日军进攻的锋线上，一团团巨大的橘红色火球腾空而起，瞬间吞噬了冲锋的日军士兵，刺眼的强光将风雪肆虐的夜空照得亮如白昼。灼热的冲击波裹挟着致命的弹片和冻土碎块，形成一道道毁灭性的死亡之环，无情地横扫一切！
“轰隆——！轰隆——！轰隆——！”
爆炸的余波尚未散尽，令人窒息的烟尘混合着刺鼻的焦糊味和浓烈的血腥气，在风雪中翻滚弥漫。围墙外原本凶悍的日军进攻浪潮被这突如其来的饱和炮击彻底打懵、撕碎。雪地上遍布焦黑的弹坑、扭曲的残骸和零碎的肢体，幸存的日军士兵在火海与雪原的交界处发出绝望的嚎叫，进攻的势头瞬间瓦解。
“是主力！是咱们的主力炮兵！”张合的声音因为激动和烟尘呛得有些沙哑，但每一个字都像重锤敲在战士们心上，瞬间点燃了几乎被压抑到极限的士气。他眼中那两簇火焰燃烧得更加炽烈，猛地一拍掩体，“同志们！主力到了！听这动静，是咱们的‘老黄牛’（指大口径重炮）！鬼子完了！反击的时候到了！”
粮仓内短暂的死寂被震天的欢呼取代。“主力来了！”“炮兵万岁！”“干死小鬼子！”战士们压抑已久的怒吼和狂喜瞬间爆发，声浪几乎要掀翻屋顶，连外面呼啸的风雪都为之失色。原本紧绷到极点的神经骤然放松，又立刻被复仇和反击的狂热所取代。
“老刘！”张合的声音穿透欢呼，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别愣着！炮火延伸！给老子追着鬼子溃兵炸！把他们彻底打残！别让他们重新集结！”
“明白！”刘刚的脸被炮火映得通红，兴奋得胡子都在颤抖，他几乎是跳起来对着炮兵们嘶吼，“听见没有！主力给咱们开道了！别给老子省炮弹！标尺延伸！覆盖溃退路线！急速射！打！打！打！”
“咚！咚！咚！咚！”炮兵们仿佛注入了新的灵魂，动作更快，装填更猛，沉重的炮弹出膛声变得更加连贯急促，带着复仇的呼啸砸向远处日军溃逃的方向，爆炸的火光在更远的地方连成一片火海，彻底断绝了日军重整旗鼓的可能。
张合不再看炮击效果，他的目光如同鹰隼般扫过整个粮仓。“二营长！”他对着刚从前沿撤回、正大口喘着粗气的二营长吼道，“组织突击队！炮火一停，立刻给我从正门和东南角缺口反冲击出去！扩大战果！追击溃敌！把鬼子给我赶出右玉城！”
“是！团长！”二营长眼中凶光毕露，抹了把脸上的血和汗，转身就吼，“一连、二连！准备刺刀！手榴弹上弦！等炮火延伸，跟老子杀出去！”
“张强！”张合又转向刚从西南角激战处撤回的特战队长，“你小队立刻肃清粮仓周边残敌！确保突击通道安全！发现活口，格杀勿论！”
“是！”张强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带着一身硝烟和杀气，领着队员再次扑入风雪中。
粮仓内，气氛已从死守的悲壮彻底转向了反击的狂热。战士们飞快地检查武器，将刺刀卡上枪口，拧开手榴弹后盖，眼中燃烧着复仇的火焰。二营的战士将宝贵的弹药再次分发，这一次不再是节省，而是为了即将到来的冲锋。
角落深处的隔间里，王德发等人被这惊天动地的炮火和外面山呼海啸般的“杀”声吓得魂飞魄散，他们蜷缩在黑暗中，听着外面越来越近的爆炸声和战士们杀气腾腾的呼喝，身体抖得像筛糠，死亡的恐惧从未如此真切——他们知道，八路军的反击，将是毁灭性的。
张合深吸一口气，那空气中除了硝烟血腥，此刻更添了一股令人血脉贲张的反击气息。他稳稳地站在粮垛后，手中的驳壳枪微微抬起，枪口指向粮仓大门外那片被炮火照得忽明忽暗、如同炼狱般的雪原。炮声仍在远方轰鸣，但每一秒的沉寂都意味着冲锋号角的临近。钉死在这里的任务即将完成，接下来，将是刺刀见红，将敌人彻底碾碎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