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到炭盆边烤手，指挥部只剩他一人。地图上标红的叉和线条在火光下扭曲，带着杀意。鹰嘴崖的匪徒和伪军哨像毒刺扎进咽喉，县城伪军采购队去向不明，新兵营在阴影笼罩下。
电台滴答声清晰，林峰思绪飞转：抽调主力清剿巨虎岭，县城防御会空虚；放任鹰嘴崖坐大，更是灭顶之灾。赵小刚的侦察连还在风雪中，新兵营、兵工厂都是关键节点。
“滴…滴滴滴…滴…”电台突然发出一阵急促而陌生的信号，打破了原有的节奏。林峰猛地转身，锐利的目光瞬间锁定在电台和戴着耳机的通讯员身上。通讯员的神情骤然绷紧，手指飞快地在纸上记录，额角渗出了细密的汗珠，连呼吸都屏住了。
“什么情况？”林峰的声音低沉，带着山雨欲来的压迫感，一步已跨到电台桌前。
通讯员抬起头，脸色在炭盆火光映照下显得有些苍白，他快速将译好的电文递给林峰，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司令员，是…是外围三号警戒哨！紧急！他们在通往县城的‘野狐径’隘口，截住了那支伪军‘采购队’！双方……交火了！”
林峰一把抓过电文，目光如电扫过。炭盆里的火苗似乎也感受到了这突如其来的紧张，猛地向上窜了一下，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投下跳动的阴影，那双深潭般的眼眸里，风暴正在急剧酝酿。
野狐径的枪声是试探还是进攻信号？林峰盯着地图上的隘口，像看一条导火索。风雪拍窗呜咽，他站在风暴中心。
“接三号警戒哨！”林峰的声音没有丝毫犹豫，“命令他们：不准硬拼！利用地形梯次阻击，延缓敌人推进速度，重点搞清楚对方人数、火力配置和真实意图！记住，是迟滞！不是死守！十分钟内，我要详细报告！”
“是！”通讯员的手指在电键上翻飞，急促的滴答声再次撕裂了指挥室的寂静。
野狐径隘口易守难攻，突破后伪军会插入侧翼，威胁李家洼的部队。伪军此时动手是挑衅，想搅乱部署。
“好一招投石问路！”林峰心中冷笑，眼中寒芒更盛。伪军想看看他的反应，想试探根据地的兵力调动。他们或许已经嗅到了什么风声，李家洼那支潜伏的“伏兵”可能已经暴露了行踪？不，赵小刚他们的行动极其隐秘，被发现的可能性微乎其微。那么，最大的可能就是……县城里的敌人，也收到了某种信号，或者，他们内部有鬼！这条情报传递的链条，必须立刻彻查！
炭盆火光映着林峰的凝重，现在最缺时间：李家洼和鹰嘴崖的行动必须同步，任何延误都会让敌人反扑。
“通讯员！”林峰猛地转身，语速快如疾风，“立刻电令参谋长：李家洼行动按原计划不变，但封锁线再外扩三里！所有部队进入攻击位置后，严格无线电静默！发现任何非计划内的异动，立即上报！同时，通知政委，新兵营进入一级战备，岗哨再增一倍，雷区警戒线前移！没有我的亲笔手令，任何人不得进出营地！”
“是！司令员！”通讯员的手指几乎在电键上擦出火花。
林峰深吸一口气，那冰冷刺肺的空气让他强行压下翻腾的思绪。伪军在野狐径的动作，虽然凶险，但未必是主力。更大的可能，这是一支佯动或者试探性的尖兵！他们的主力，要么还在县城按兵不动，等待李家洼或者鹰嘴崖的信号；要么……正沿着那条赵小刚发现的、通往县城的隐秘古河道，悄然向巨虎岭靠拢，准备与鹰嘴崖的土匪合流！
他扫过地图上的古河道标记，野狼谷、李家洼等连成狰狞的网，野狐径的枪声是网上绷紧的弦。
电台的滴答声突然再次急促起来，通讯员摘下耳机，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司令员！三号警戒哨急电！已查明：交火伪军约一个加强排，配备两挺轻机枪，火力凶猛，战术动作熟练，不像普通的保安队！他们进攻意图强烈，不像是试探，更像要强行突破隘口！我方已按命令梯次阻击，但对方攻势很猛，利用掷弹筒压制我方火力点，推进速度很快！请求指示！”
一个加强排！强行突破！林峰的瞳孔骤然收缩。这绝不是试探，这是要撕开一个口子！伪军想干什么？为后续部队打开通道？还是……声东击西，掩护其他方向更大的动作？
窗外风雪更狂，呜咽如鬼哭。炭盆火苗摇曳，野狐径的枪声像重锤敲在根据地神经上。林峰必须立刻决断，影响战局的决断。
林峰目光在野狐径和古河道间扫视，念头闪电般闪过：伪军强攻野狐径是佯动，真正杀招在古河道！他们想吸引注意力，让主力沿隐秘水道插腹地，和鹰嘴崖土匪合流！
“通讯员！命令三号警戒哨放弃第一道阻击线，收缩到鹰回头石崖，钉住敌人至少一小时！预备队四营一连火速增援，携带两挺马克沁重机枪、三门82毫米迫击炮及二十枚手榴弹，在鹰回头石崖两侧的冰缝中构筑交叉火力点：重机枪射界覆盖隘口全宽，采用短点射压制敌人冲锋；迫击炮采用高抛弹道射击隘口后方50米的集结点，防止敌人后续部队跟进；不许敌人过石崖！”
“是！”通讯员的手指再次在电键上飞舞，急促的滴答声如同催命的鼓点。
“第二道命令：联络古河道上游县大队三中队，最高警戒！布设地雷二十枚埋于河道浅滩冰层下、于河道转弯处及浅滩区域；”
“是！”第二个通讯员也立刻行动起来。
林峰的目光重新落回地图，手指重重地点在古河道与县城连接的位置，又划过它蜿蜒伸向野狼谷和鹰嘴崖的路径。他的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搏动，每一次跳动都仿佛在计算着时间。野狐径的枪声是明火，古河道的威胁是暗流。伪军这招双管齐下，阴险毒辣，伪军什么时候改变战术了？
“政委那边联系上没有？”林峰突然问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灼。新兵营的安全，是此刻他心头另一块巨石。
“报告司令员，政委正在新兵营组织防御，电话已经接通！”负责联络的战士立刻回答。
“接过去！”林峰一把抓过话筒，声音沉稳却带着千钧之力，“政委！新兵营情况如何？……好！听着，情况有变！野狐径发现伪军强攻，意图不明。古河道方向也可能有敌主力渗透！你那边，立刻启动二号预案！所有新兵按预定方案进入坑道和掩体：坑道入口设置两道厚铁门，内部每50米设置一个急救站，配备绷带和止血药，每个掩体配备一挺轻机枪及五十发子弹；警卫连在营地外围设置三道警戒线：第一道为铁丝网和地雷，纵深100米，第二道为三角配置的火力点，要求：每点配一挺捷克式轻机枪和两名射手，第三道为预备队；雷区拉上弦，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许离开掩体！记住，你们的任务是固守！固守待援！哪怕天塌下来，也要给我守住新兵营！”
话筒里传来政委沉稳有力的回应：“明白！司令员放心！新兵营在，阵地就在！”
放下话筒，林峰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刺入肺腑，却无法浇灭他眼中熊熊燃烧的战意。他再次看向地图，李家洼、鹰嘴崖的行动箭在弦上，绝不能因为野狐径和古河道的变故而动摇！必须更快，更狠！
“通讯员！”林峰的声音如同淬火的利刃，“给参谋长和赵小刚发最后确认电：李家洼、鹰嘴崖行动，按原定时间，准时发起！告诉他们，风暴已起，唯快不破！此战，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是！”电键的敲击声更加急促，仿佛要将这决绝的命令，穿透漫天风雪，送达每一个即将浴血的战士耳中。
通讯兵浑身是雪冲进来：“司令员！古河道监视点报告，下游五里发现大量木筏逆流而上，至少一个连！速度快！”
林峰瞳孔骤缩！古河道是毒蛇肚子，敌人正往里钻！野狐径果然是佯动，致命一击在这！
炭盆的火光在林峰脸上投下明灭不定的阴影，他猛地一拳砸在桌面上，震得地图上的铅笔再次跳起：“命令县大队三中队！按计划，全力阻击！不惜一切代价，迟滞敌人！同时，电令正在向李家洼运动的二营，立刻分出一个连，由副营长带领，以强行军速度，直插古河道中游‘老龙湾’！在那里建立阻击阵地！二营连需在老龙湾河道转弯处两岸用冰块和雪块堆叠1.5米高的冰墙掩体，架设两挺重机枪形成交叉火力网，每挺负责覆盖河道全宽，同时在河道浅滩冰层下埋设地雷20枚，要求间隔5米。绝不能让这股敌人与鹰嘴崖的土匪会合。”
“是。”通讯兵转身冲入风雪。
炭盆火苗摇曳欲灭，林峰身影在墙上拉长扭曲，古河道像张开血盆大口的恶龙！
通讯兵滚爬进来：“司令员！三号警戒哨急报，鹰回头阻击成功。四营一连赶到，打退伪军三次冲锋！敌伤亡惨重，攻势遏制，但火力仍猛，我方伤亡不小，弹药消耗大！”
鹰回头暂时顶住！喘息短暂！林峰目光锐利扫视关键节点：鹰回头、老龙湾、李家洼、鹰嘴崖，每个点都是滋滋作响的炸弹！
“通讯员！电令三号警戒哨和四营一连：再坚守四十分钟！节省弹药，近战歼敌！预备队四营二连驰援鹰回头！人在阵地在！”
“是！”通讯员的手指在电键上敲出决绝的节奏。
林峰紧接着转向负责古河道方向的通讯兵，语速飞快，“再电县大队三中队和二营副营长：古河道之敌是心腹大患。老龙湾是他们必经之地，也是最佳阻击点，给我不惜一切代价，依托河道两岸陡峭地形，集中所有火力，尤其是那两挺重机枪和迫击炮，狠狠打。县大队三中队的两挺马克沁重机枪需架设在河道两侧10米高的冰瀑平台上，采用侧射战术压制木筏上的火力点，迫击炮调整仰角覆盖河道范围，轰击木筏集群；二营连到达后立即与县大队建立通讯联络，每10分钟汇报一次战况！绝不能让敌人木筏顺利通过！同时，命令上游监视点，严密观察县城方向，防备后续增援！”
“明白！”通讯兵领命，转身冲回电台。
通讯员抄录后抬头：“司令员！‘猎鹰’急电：‘鹰巢已清，猎物入网，准备收口！’”
赵小刚的密电！鹰嘴崖“鹰巢”被控制，李家洼伪军“猎物”入包围圈！收网时机到！
胜利信号如定海神针！林峰砸桌，铅笔跳起，火星四溅，眼中锋芒凝聚！
“好！”林峰的声音如同出鞘的利剑，带着斩断一切犹豫的决绝，“命令‘猎鹰’：按计划，准时收网！李家洼方向：突击队从东、西、北三个方向同时进攻，爆破组先炸毁矿洞入口，使用5公斤炸药，然后突击队冲入矿洞，封锁所有通风口和出口；鹰嘴崖方向：潜伏分队同步行动，先摧毁崖顶的重机枪阵地，然后攻占伪军观察哨，切断通讯线路！务必全歼李家洼之敌！同时，电令鹰嘴崖潜伏分队：配合‘猎鹰’，同步行动！目标——彻底捣毁‘鹰巢’，一个不留！”
“是！”通讯员的声音因激动而颤抖。
命令发出，林峰的目光再次回到地图上的古河道。野狐径的佯攻被暂时遏制，李家洼和鹰嘴崖的致命一击即将发动，现在，最大的变数，就是这条毒蛇般的水道！古河道里那一个连以上的敌人，是唯一可能搅乱全局的变量！他们一旦突破老龙湾，不仅会威胁李家洼和鹰嘴崖行动部队的侧后，更会直扑兵力空虚的根据地核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