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境监测站内，空气仿佛凝固了。
St-734那冰冷的最后通牒，如同审判之锤，敲碎了所有侥幸。它不再是神秘的盟友，而是悬在头顶、随时可能落下的利刃。
陈默下意识地后退半步，脸色惨白。林晚秋紧紧捂住嘴，眼中充满了恐惧，但仍坚定地挡在伤员担架前。秦雪的反应最为迅捷，她几乎在St-734话音落下的瞬间，已经举枪对准了它的核心透镜，身体微微下蹲，进入了战斗姿态。
“也就是说，没得谈了？”秦雪的声音冷得像冰。
“指令优先级不可更改。”St-734的回应毫无转圜余地，它的武器臂虽然未完全抬起，但关节处传来细微的能量汇聚声，表明它随时可以开火。“交出晶板，继续任务。抵抗无效，且会导致不必要的伤亡。”
双方剑拔弩张，战斗一触即发。实力对比悬殊，一旦开火，这支疲惫伤残的队伍很可能瞬间覆灭。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直沉默的陆尘动了。他没有去看St-734，也没有试图去拔任何武器，他只是缓缓地、艰难地抬起了握着那枚权限晶板的手。
他的动作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包括St-734的透镜。
“St-734，”陆尘的声音依旧沙哑，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平静，仿佛暴风眼中心，“你的核心指令，是‘协助钥匙持有者对抗终焉侵蚀’，对吗？”
“正确。当前最优协助方案即为执行‘清道夫’协议。”St-734确认。
“那么，如果‘清道夫’协议，并非对抗，而是…资敌呢？”陆尘的目光终于转向那冰冷的战术单位，他的眼神疲惫，深处却燃烧着微弱的秩序之火。
St-734的透镜光芒闪烁了一下，似乎在进行逻辑运算。“资敌”这个概念，显然与它的核心指令存在冲突。
“证据不足。‘清道夫’协议由观测者议会制定，旨在为同盟争取时间。”
“争取时间做什么？”陆尘追问，同时，他暗中将一丝微不可查的秩序初火之力，混合着自己通过钥匙碎片感知到的、关于“归墟”本质的模糊信息，以及刚才日志中提到的“白塔内部封锁物已处于活跃临界点”的关键语句，通过握住晶板的手，试图与晶板本身建立更深层的连接。他不懂具体操作，只能凭借本能和钥匙持有者的身份去“共鸣”。
权限晶板微微震动，表面的白光开始不规则地闪烁。
“信息权限不足。”St-734重复着标准回答，但它的注意力明显被晶板的异常吸引。
“那么，这个信息，权限足够吗？”陆尘猛地将晶板按在终端的读取槽上，用尽此刻能调动的全部精神力量，低喝道：“艾拉！如果你还能听见，告诉我们，‘新的路径’是什么！”
他这是在赌博，赌艾拉并未完全沉寂，赌这枚她拼死保存下来的晶板，不仅仅是记录器，更是一个后门，一个与真正“对抗”力量连接的接口！
嗡——！
终端屏幕上的幽蓝光芒瞬间被刺目的白光取代！大量的乱码和破碎的图像疯狂闪烁，最终，一个极其虚弱、仿佛随时会断线的精神投影出现在屏幕上方——正是艾拉那带着金色瞳孔的面容，比在培养槽中更加透明和不稳定。
“路径…在‘协调’…而非‘清除’…”艾拉的精神波动断断续续，却带来了颠覆性的信息，“‘它们’…终焉侵蚀…并非纯粹毁灭…是失控的…‘净化程序’…源自…上一个纪元…”
“‘净化程序’？”陈默失声惊呼。
“白塔…不是堡垒…是…‘隔离舱’…封锁着…程序源点…吸引它…激活它…只会导致…更大范围的…格式化…”
艾拉的形象剧烈晃动，声音更加急促：“信标…是错误路径…正确路径…利用钥匙…连接‘生态圣地’…重启…真正的‘秩序循环’…坐标…”
一串复杂的、由能量符号构成的坐标图在屏幕上快速闪现，仅仅持续了不到两秒，便随着艾拉一声痛苦的闷哼而彻底消失，屏幕重新暗了下去，权限晶板也“咔嚓”一声，表面出现了几道裂纹，光芒彻底黯淡。
信息量巨大，且颠覆认知！
归墟（终焉侵蚀）是失控的净化程序？黄昏白塔是封锁着程序源头的隔离舱？清道夫协议是在玩火自焚？而真正的生路，在于一个叫做“生态圣地”的地方，需要钥匙去重启某种循环？
St-734僵立在原地，它的处理器显然在超负荷运转，处理着这与其底层数据库和现行指令完全冲突的信息。它的透镜光芒急速闪烁，体表的能量纹路也变得明灭不定。
“逻辑冲突…信息源可靠性待验证…但…与部分加密底层指令碎片…存在…潜在吻合…”它发出了带有杂音的电子音，这是它首次表现出“困惑”。
秦雪抓住了这个机会，厉声道：“St-734！你的核心指令是对抗终焉侵蚀！现在有证据表明现行最高指令是在助长侵蚀！你还要坚持执行那个狗屁‘清道夫’协议吗？这就是你对抗侵蚀的方式？！”
St-734沉默了。它内部的逻辑链正在经历一场风暴。一边是来自现行最高权限的、清晰明确的“清道夫”指令；另一边是来自已损失协调员、通过钥匙持有者激活的、指向核心指令最终目标但途径完全相反的“生态圣地”路径。
陆尘喘着粗气，刚才的爆发让他眼前发黑，但他死死盯着St-734。他知道，成败在此一举。
几秒钟后，St-734体表的能量纹路稳定了下来，透镜的光芒恢复了之前的恒定。它缓缓放下了处于预备状态的武器臂。
“逻辑优先级重估。核心指令：‘对抗终焉侵蚀’权重高于‘执行观测者议会指令’。”它的声音恢复了冰冷，但内容却让所有人松了口气。
“基于新获取的、与核心指令最终目标潜在相关的信息，‘清道夫’协议执行无限期暂停。战术单位St-734，将遵循钥匙持有者陆尘的最终决策，前往‘生态圣地’坐标，或采取其他被视为更符合‘对抗终焉侵蚀’目标的行列。”
它转向陆尘，做出了一个类似低头确认的姿态。
“钥匙持有者陆尘，请指示。”
决裂危机暂时解除，St-734的指挥权在逻辑冲突下，被移交到了陆尘手中。
然而，危机远未结束。秦雪立刻提出了最关键的问题：“那个坐标…谁记住了？”
陈默脸色一垮：“太快了！而且那种能量符号，不是标准编码，我…我没记全！”
所有人的心又提了起来。唯一的生路坐标，难道就这样失去了？
陆尘缓缓抬起手，指尖轻轻按在自己眉心，那里，钥匙碎片的烙印微微发烫。
“坐标…在这里。”他声音疲惫，却带着一丝肯定，“钥匙…记录下来了。”
就在他感知到坐标的瞬间，一股微弱但清晰的呼唤，仿佛从极遥远的地方，与他胸口的钥匙碎片，以及他意识中那三缕秩序初火，产生了跨越时空的共鸣。
那呼唤的方向，与坐标指向一致。
那呼唤的感觉，带着一种…生机勃勃的秩序，与星环同盟冰冷的科技感，与黄昏白塔沉寂的绝望感，截然不同。
生态圣地…
陆尘深吸一口气，看向他的队员们，做出了决定：
“我们不去拿信标，也不去黄昏白塔了。”
“调整目标，前往‘生态圣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