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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宁的首次夷洲远征,在精心筹备了月余后,于初夏一个风和日丽的清晨,自丹徒港誓师出发。

“破浪”、“伏波”、“镇海”三艘巨舰作为核心,辅以二十余艘经过挑选、结构坚固的艨艟斗舰与大型运输船,组成了一支规模可观的舰队。

船上满载着精选的两千水军精锐、数百名熟悉海况的老渔民、通晓多种方言的译者、医工、工匠以及足够支撑数月的粮秣淡水。甘宁意气风发,立于“破浪”号舰首,向着送行的沈风及僚属抱拳告别,随即扬帆启航,顺着江流,驶出长江口,投入茫茫东海。

根据沈风指示的大致方向和搜集来的零碎信息,舰队一路向东南航行。

初始几日,天公作美,海上风平浪静,视野极佳。甘宁命各船保持联络,以旗号、灯火传递信息,航行尚算顺利。水手们操作着巨舰,虽略显生疏,但也逐渐适应了海洋的韵律。

然而,大海的脾性变幻莫测。航行至第七日,原本晴朗的天空骤然阴沉,狂风卷集着乌云从海平线压来,巨浪如山,狠狠拍击着船体。即便是“破浪”这样的巨舰,在自然之威面前也如同孩童的玩具,剧烈颠簸摇晃。甘宁虽勇悍,却也是首次经历如此规模的海上风暴,他死死抓住船舷,声嘶力竭地指挥着水手降帆、固定物资、调整航向。

风暴持续了整整一日一夜。当风浪终于平息,天空重新放晴,舰队已是七零八落。甘宁下令清点,发现损失了数艘较小的护卫舰,所幸人员大多被救起。更严重的问题是,持续的狂风和混乱的洋流,使得舰队严重偏离了预定航线。负责观测星象、判断方位的向导面对茫茫大海,仅凭模糊的方向描述和并不精确的导航工具,也难以确定此刻的确切位置。

“将军,根据风速、航向和时间推算,我们可能…已经偏离很远了。”向导面色苍白地向甘宁汇报。

甘宁眉头紧锁,望着四周毫无二致、水天一色的蔚蓝,心中第一次对大海生出了几分无力感。他下令舰队朝着记忆中东南方向继续航行,期盼能找到陆地的踪迹。

又过了几日,淡水与粮食开始显出紧张态势,士气也逐渐低落。目之所及,除了海水还是海水,连海鸟都难得一见。传说中的夷洲,仿佛只是一个虚无缥缈的幻影。

“不能再盲目走下去了!”甘宁虽心有不甘,但身为主将,必须为全军负责。他召集各舰指挥官,沉痛下令:“传令,转向西北!我们…返航!”

返航的路途同样艰辛。失去了明确的定位,舰队只能依靠对太阳、星辰的大致判断和对洋流的感受,朝着大陆的方向摸索。淡水资源被严格配给,所有人的嘴唇都因缺水而干裂。又是在海上漂泊了十余日,就在人心惶惶,几乎绝望之际,桅杆上的了望哨发出了嘶哑而兴奋的呼喊:

“陆地!看到陆地了!”

全军振奋!甘宁快步冲上船头,极目远眺,果然看到远方出现了一道朦胧的海岸线。

“加速前进!靠过去!”甘宁下令,心中松了口气,总算回来了。他估摸着位置,以为到了吴郡或者丹阳郡沿海。

然而,随着舰队逐渐靠近,岸上的景物越来越清晰,甘宁和熟悉江东海岸线的老兵们都皱起了眉头。这里的海岸地貌、城镇分布,与他们熟悉的吴郡沿岸截然不同。

“此处…不似我吴郡地界。”副将苏飞疑惑道。

正当甘宁舰队在陌生海域徘徊,引起岸边渔村一阵骚动,甚至有几艘当地的小型战船开始戒备性地靠近时,一支悬挂着“麋”字大旗的商船队恰好从附近航道经过。

商船主事见到甘宁这支规模庞大、舰船制式明显不同于寻常水匪的舰队,也是吃了一惊,但看其旗号虽陌生,却军容严整,不似贼寇,便大着胆子派小船上前询问。

互通消息后,甘宁才愕然得知,此地竟是广陵郡沿海!他们这一路漂泊,竟然从东海绕到了长江口以北!

“原来是吴郡沈太守麾下的甘将军!”麋家商船主事闻讯,立刻变得十分热情,“久闻将军威名!我等乃徐州麋家商队,与贵郡素有贸易往来。将军舰队想必是远航辛苦,若不嫌弃,可随我等船只指引,南下返航,以免产生误会。”

甘宁心中又是尴尬,又是庆幸。尴尬的是兴师动众却迷失方向,跑到了别人的地盘;庆幸的是遇到了是友非敌的麋家商队,否则与广陵守军发生冲突,后果不堪设想。

在麋家商船的引导下,甘宁舰队沿着海岸线南下,顺利绕过长江口,最终返回了丹徒港。此次远征,历时近两月,无功而返,人员物资虽无重大损失,但士气备受打击。

太守府书房内,甘宁单膝跪地,面带愧色:“主公,宁有负所托!未能寻得夷洲,反而迷失方向,漂泊至广陵,徒耗钱粮,请主公治罪!”

沈风看着眼前风尘仆仆、肤色黝黑、明显瘦了一圈的爱将,心中并无多少责备。探索未知,本就伴随着巨大的风险与不确定性。他亲自上前扶起甘宁:

“兴霸何罪之有?探索茫茫大海,岂能一蹴而就?此次虽未找到夷洲,但舰队经受住了风浪考验,全员安全返回,这便是最大的成功!至于迷失方向…此非战之过,乃是我等对远海航行认知不足所致。”

他让甘宁详细汇报了此次航行的全过程,尤其关注了风暴的影响、方向的判定、物资的消耗以及船员在长期航行中的状态。

听完汇报,沈风对一旁的鲁肃、虞翻、贾诩等人总结道:“此次远征,暴露我水师两大短板:其一,海上导航之术极为欠缺,仅凭经验与粗略星象,难以在无陆标之远海保持航向;其二,对于海上长期航行之物资配给、人员管理、疾病防治,尚无成熟章法。”

鲁肃点头赞同:“明公所言极是。需召集精通天文、地理、航海之才,深入研究导航之法。或许可向岭南、交趾等地,乃至与海外番商交流,寻求更精密的罗盘与海图。”

虞翻也道:“可令郡中工匠,加紧研制更适于远航的器具。同时,走访查找熟悉更远海域者,绘制海图。”

贾诩缓缓开口,言简意赅:“可先图近,再谋远。或可先循海岸南下,探索会稽、闽越以外的海域,绘制海图,积累经验,步步为营。”

沈风接纳了众人的建议,对甘宁道:“兴霸,且先好生休整,抚恤将士。失败乃成功之母,此次教训,千金难买。待我们解决了导航与补给难题,再图夷洲不迟!”

甘宁感激涕零,心中重燃斗志:“末将明白!必吸取教训,刻苦操练,他日再为主公劈波斩浪,必克夷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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