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粘稠得如同实质。
仅有几支手机散发出的微弱光芒，在无尽的管道中艰难地撕开一小片昏黄的光域，勉强照亮脚下粗糙的水泥地和锈迹斑斑的管壁。光线之外，是吞噬一切的浓墨，仿佛潜伏着无数择人而噬的幽灵。
空气污浊不堪，弥漫着铁锈、陈年积灰、某种若有若无的霉味，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淡淡的腥气。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颗粒感，沉重地压在每个人的肺叶上。
脚步声在封闭的空间里被放大、扭曲，夹杂着粗重的喘息和衣物摩擦的窸窣声，构成了这死寂世界中唯一的、令人心慌的交响。
陈锋走在队伍最前面，背负着昏迷的林烬，每一步都沉稳而坚定。他的感官提升到了极致，不仅用眼睛观察着光线所能及的有限范围，耳朵更是如同最精密的雷达，捕捉着前后黑暗中任何一丝不和谐的声响。军刺被他反手握在身侧，随时可以发出致命一击。
赵强和李斌一左一右护卫在队伍中段，一个紧握着钢筋，一个端着那柄缴获的、弹药所剩无几的手枪，眼神警惕地扫视着两侧无尽的黑暗。吴山拉着小飞紧随其后，周明和苏小小断后。
一点五公里。这个数字在地图上只是一个短暂的线段，但在这绝望的黑暗中，却仿佛一道难以逾越的天堑。
“滴答…”
不知从何处传来隐约的水滴声，在这极致的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却又无法判断具体方向和距离，更添几分诡异。
“哥…我有点冷。”小飞的声音带着细微的颤抖，紧紧靠着吴山。不仅仅是生理上的寒冷，更是这片未知黑暗带来的心理上的寒意。
“坚持住，小飞，就快到了。”吴山用力握了握弟弟的手，低声安慰，尽管他自己心里也没底。他另一只手里紧紧攥着一根从实验室带出来的半米长钢管，这是他唯一的依仗。
苏小小的脸色依旧苍白，她大部分精力都用来关注前方陈锋背上的林烬。林烬的状态依旧没有起色，昏迷中偶尔会因为管道的不平而发出无意识的闷哼，每一次都牵动着她的心。她的治愈异能在之前引导能量时消耗巨大，此刻只能勉强维持着最低限度的输出，配合温玉吊住林烬的生机。
“咔嚓。”
一声轻微的、像是踩碎了什么枯枝的声响，从队伍左侧的黑暗中传来。
所有人瞬间停住脚步，心脏几乎跳到嗓子眼！光芒立刻聚焦过去！
昏黄的光线下，只见管壁根部散落着一些细小的、白色的碎片。赵强小心翼翼地上前，用脚尖拨弄了一下。
“是…骨头。”他压低声音，脸色难看，“像是老鼠或者什么小动物的，被啃得很干净。”
不是枯枝，是被啃噬殆尽的生命残骸。
一股寒意顺着众人的脊椎爬升。
“保持警惕，继续前进。”陈锋的声音依旧冷静，但握紧军刺的手，指节微微发白。他示意光芒不要只集中在一处，必须覆盖更大的扇形区域。
队伍再次沉默地移动，但气氛明显更加凝重。没人知道这些骨头是什么东西留下的，也没人知道那东西是否还在附近，或者……就在前方等着他们。
爬上一段缓坡，管道出现了一个向右的弯道。就在弯道入口的管壁上，众人看到了令人头皮发麻的景象——
几道深刻的、如同刀割般的爪痕，狰狞地刻在金属管壁上！爪痕边缘锐利，深入金属内部，泛着幽暗的光泽。从痕迹的新旧和力度判断，绝非人类所能为，而且留下痕迹的时间，似乎并不久远。
“这…这是什么玩意儿留下的？”李斌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地抬高了枪口。这爪痕比之前在上面实验室门外那怪物留下的，似乎更加锋利，更加…致命。
陈锋蹲下身，用手指轻轻触摸了一下爪痕的边缘，感受着那股冰冷的锐利感，眉头紧锁。“不知道，但绝对不好惹。所有人，加快速度，尽量不要发出声音。”
未知的威胁比已知的敌人更令人恐惧。
转过弯道，前方的管道似乎变得宽敞了一些，但地面和管壁上的污渍也更多了，那丝若有若无的腥气似乎也浓重了一丝。
“沙沙…沙沙沙…”
一阵极其细微的、像是无数细足摩擦地面的声音，从前方的黑暗中隐约传来。
声音很轻，但在众人高度紧张的神经下，却如同擂鼓般清晰！
“停！”陈锋立刻举起拳头，压低身形。所有光芒瞬间集中向前方。
光线所及的尽头，依旧是空洞的黑暗，但那“沙沙”声却并未停止，反而似乎更清晰了一些，并且……正在靠近！
“准备战斗！”陈锋低吼，将背负的林烬轻轻放下，交由苏小小和周明照看。他、赵强、李斌三人立刻呈三角阵型顶在最前面，吴山也握紧钢管，护在小飞和苏小小身前。
心跳声在耳边轰鸣。
“沙沙…沙沙沙…”
声音越来越近，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黑暗的潮水中向他们涌来！
赵强额头渗出冷汗，握钢筋的手因为用力而骨节发白。李斌屏住呼吸，手枪准星死死瞄向前方声音传来的方向。
终于，在光线边缘的昏暗中，出现了第一个“东西”。
那是一只拳头大小、通体覆盖着暗褐色甲壳的生物，形似放大了数十倍的潮虫，头部一对螯牙不断开合，发出细微的“咔嚓”声，无数细足飞快划动，朝着他们迅速爬来！
而在这只的身后，光线勉强照到的更远处，是密密麻麻、如同褐色潮水般涌来的同样生物！它们的甲壳在微光下反射着油腻的光泽，“沙沙”声正是它们无数细足共同移动时发出的死亡低语！
“是…是变异鼠妇！小心它们的酸液！”周明凭借生物学知识，惊恐地喊出了这种生物的名字，并立刻指出了其危险之处。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最前方那只变异鼠妇猛地抬起前半身，腹部收缩，一道细微的、散发着刺鼻气味的透明液体如同水箭般射向最前面的陈锋！
陈锋反应极快，侧身闪避！
“嗤——”
酸液擦着他的肩膀，射在后方的管壁上，立刻冒起一股白烟，坚硬的金属管壁竟然被腐蚀出了一个小坑！
众人脸色剧变！
这要是被射中身体，后果不堪设想！
“不能让它们近身！打！”陈锋怒吼一声，手中军刺化作一道寒光，精准地刺穿了那只喷吐酸液的鼠妇！绿色的粘稠体液爆开，发出一股更加难闻的气味。
与此同时，赵强的钢筋和李斌的手枪也同时开火！
砰！砰！啪！
枪声在管道内震耳欲聋，钢筋砸在甲壳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冲在最前面的几只变异鼠妇瞬间被击碎或打飞。
然而，这仅仅是杯水车薪！
更多的变异鼠妇如同无穷无尽的潮水，从黑暗中涌出，它们喷吐的酸液如同密集的雨点，向着众人覆盖而来！
“后退！找掩体！”陈锋一边挥舞军刺格挡闪避着酸液，一边大声指挥。在这开阔的管道里，他们就是活靶子！
队伍被迫向后收缩，但后方是他们来的路，退无可退！
酸液“嗤嗤”地落在他们刚才站立的地面上，腐蚀出一个个小坑，白烟弥漫，刺鼻的气味让人头晕目眩。
绝望，如同这无尽的黑暗，再次将这支小小的队伍紧紧包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