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八,李家村已经笼罩在浓浓的年味中。家家户户门前挂着红灯笼,屋檐下晾晒着腊肉和香肠,空气中飘着油炸点心的香气。村东头的李家手工作坊旁,李金宝正和母亲李梁氏一起清扫门前的积雪,准备贴春联。
“娘,这边再扫一扫,我去把浆糊熬上。”李金宝擦了擦额头的汗,将扫帚靠在墙边。自从上次受人利诱破坏作坊未遂后,他在村子里做了三月苦力赎罪,整个人黑瘦了不少,但眼神却比从前清明许多。
李梁氏看着儿子忙碌的背影,眼中泛起泪光。这三个月来,儿子像是变了个人,不再游手好闲,也不再去城里赌博,每日天不亮就起床干活,晚上回来还帮她劈柴挑水。
“金宝啊,歇会儿吧,娘去熬浆糊。”李梁氏拍了拍儿子的肩膀。
就在这时,村口传来一阵嘈杂的马蹄声和吆喝声。一辆马车横冲直撞地驶入村中,扬起一片雪尘。车上跳下几个彪形大汉,腰间别着短棍,脸上横肉抖动。
“李金宝!给老子滚出来!”领头的光头汉子一脚踹开李家的篱笆门,声音如同炸雷。
李金宝手中的木盆“咣当”一声掉在地上,脸色瞬间煞白。他认出了这些人——是城里“鸿运赌坊”的打手,为首的光头正是赌坊的二当家,人称“刀疤刘”。
“刘、刘爷……”李金宝声音发颤,下意识将母亲护在身后,“您怎么来了…… ”
刀疤刘狞笑着上前,一把揪住李金宝的衣领:“小兔崽子,躲在这穷乡僻壤就以为能赖账了?连本带利五十两银子,今天不还钱,老子卸你一条腿!”
围观的村民越来越多,窃窃私语声此起彼伏。
“又是赌债,这李金宝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听说他这段时间不是改好了吗?”
“赌鬼哪有什么改好的,迟早把老娘气死……”
李梁氏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老泪纵横:“各位大爷行行好,我儿子都好久没赌了,那些都是旧债啊”
“旧债?”刀疤刘一脚踢翻门边的水缸,“白纸黑字画了押的,就是告到县太爷那儿也是老子有理!没钱是吧?兄弟们,给我砸!”
打手们闻言就要动手,李金宝绝望地闭上眼睛。就在这时,一个清亮的女声从人群后方传来:
“住手!”
人群自动分开一条路,李晚快步走来。她穿着朴素的棉袄,发髻上只簪了一支木钗,但通身的气度却让那些凶神恶煞的打手都不由自主地停下了动作。
“这位姑娘,”刀疤刘眯起眼睛,“劝你别多管闲事。”
李晚不卑不亢地行了一礼:“这位好汉,大过年的,何必动粗?他欠你们多少钱?”
刀疤刘上下打量着这个看似弱不禁风的女子,嗤笑道:“五十两,你有吗?”
围观的村民倒吸一口冷气。五十两,够普通农家好几年的开销了。
李晚沉吟片刻,抬头直视刀疤刘:“这位好汉,李金宝确实欠债不假。但据我所知,赌债利息不得超过本金,这是朝廷律法。他最初借了多少?”
刀疤刘脸色一变:“你、你胡说什么!”
“十两。”李金宝低声道,“去年三月借了十两,输了就想翻本……”
李晚点点头:“按照律法,连本带利最多二十两。这样,我出二十五两,算是给各位跑腿的辛苦钱,如何?”
刀疤刘眼珠转了转,突然狞笑:“小娘们懂得还挺多。行,二十五两现银,少一个子儿都不行!”
“晚丫头!”李梁氏抓住李晚的衣袖,泪如雨下,“这钱我们不能要啊……”
李晚安抚地拍拍她的手,转向刀疤刘:“钱我可以给,但有两个条件。”
“哟,还讲条件?”刀疤刘挑眉。
“第一,立字据,此后不得再骚扰李金宝及其家人;第二,”李晚看向李金宝,“这钱算我借给他的,他得用劳力偿还。”
李金宝扑通跪下,重重磕了三个响头:“晚儿的大恩大德,大伯我今后做牛做马报答您!”
刀疤刘不耐烦地挥手:“少废话,拿钱来!”
李晚从怀中取出一个绣花钱袋,倒出几块碎银:“你点点,这些应该够了。”刚刚她出来的时候,就跟李母拿了一些银钱。
刀疤刘一把抓过银钱和首饰,掂了掂分量,咧嘴笑了:“算你识相。”他随手甩下一张皱巴巴的借据,“从此两清!”
马车扬长而去,围观的村民却未散去。有人小声嘀咕:“李家姑娘太傻了,这钱肯定打水漂……”
“就是,赌鬼的话能信?”
李晚充耳不闻,弯腰扶起李梁氏:“二奶奶,快起来,地上凉。”
李梁氏颤抖着握住李晚的手:“姑娘啊,这钱我们母子就是拼了老命也会还上啊……”
“从明日起,大伯到我新家的作坊做工,工钱一文没有,直到还清债务。” 李晚转向李金宝,目光如炬,“你若再犯赌瘾,我绝不姑息。”说真的,李晚其实也不想管,可若放任赌坊的人在这任意打砸……想到李金宝这段时间的表现,想到李梁氏那感激的眼神,算了,再给他一次机会吧!
李金宝扑通跪地,泪水混着雨水淌满脸庞:“晚儿,我……我定当改过自新!” 李梁氏也跟着跪下,被李晚连忙扶起。
李金宝眼眶通红,重重地点头。人群中,不知谁带头鼓起了掌,渐渐地,掌声连成一片。
远处,不知哪家孩子点燃了爆竹,“噼啪”声中,新的一年即将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