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臣宴散场后,秦策返回后宫,参加皇家家宴,接受晚辈行礼。
秦策兴味索然,面无表情的睹视着殿内形形色色的亲人。
唯独见到女儿秦永安,他脸上的笑容,才立现真诚。
从前爱哭的小女孩,如今也亭亭玉立,她端出一柄折扇,呈给秦策,笑意盈盈的介绍说:“父皇,女儿画了一幅扇面,名为江山如画,想送给父皇做新年礼物。”
“你画的?”
秦策难掩惊喜,欢心的接过秦永安手中的折扇,他心中感慨,到底是亲生女儿,再瞧瞧那没良心的顾盼子,何时也能如此惦记着他。
水墨山河,浓淡相宜,看似寥寥几笔,却描述出千里江山的大气磅礴。
“我女儿的手笔果然不错,这足以看出你平日的苦功。”
秦策满眼喜爱的摸向女儿的小脑袋,赞不绝口。
秦永安清秀的面上,扬起甜笑,眉眼神态,愈发酷似她小姑秦可。
天底下唯有两个姑娘,可令秦策予取予求在所不惜,一个是顾盼子,一个便是他唯一的女儿。
世间的所有美好,皆凝于这两副面孔之上,令秦策只一相见,烦恼皆无。
转眼,秦策见到秦永固举着酒杯过来,顿时笑面一扫而空,女儿散去的烦恼,被儿子尽纳囊中。
“父皇,儿臣敬您一杯酒。”
秦永固酒气熏天,硬着舌头敬拜。
秦策将厌恶挂在脸上,重新坐回座位,配合的端起酒杯。
父子碰杯,一饮而尽,秦永固醉意沉沦。
他摇摇晃晃的靠着秦策的椅子,话音含糊。
“父皇,今日家宴,全家高兴,儿臣想同您讲几句话。”
秦策放置酒杯,尽管一脸厌烦,仍是本能的扶住儿子,他满口嗔责:“酒量不行,便少喝。”
“父皇。”
秦永固于秦策的椅子前单膝落地。
“父皇,儿臣一直有一件心事,一定要同父皇讲,您为何不能立我母妃为后,儿臣不忍见母妃受委屈,即便您再爱顾盼子,凡事皆有先后······”
听到秦永固口无遮拦念出顾盼子的名字,秦策立时掐住秦永固的脖子,低声怒斥:“你说什么醉话,欠打是吗?”
秦永固醉眼迷离,仰望秦策,依然未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父皇,终究她是我亲生母亲,儿臣不能接受您宠妾灭妻,您不可以辜负我的母妃,我母妃就该是名正言顺的皇后,即便您再爱顾盼子,可她无子无家,非要做皇后不可吗?您留她在身边儿臣理解您,但若您立她为后,儿臣第一个不承认······”
话音未落,秦策一巴掌扇在了秦永固的脸上。
清脆的响声,打断了殿下的欢声笑语,更打醒了秦永固的酒气。
他半跪在地上,捂着通红的左颊,惊恐错愕的仰视着父亲。
秦策端坐椅内,冷眸俯视着秦永固,一瞬间,父子亲情烟消云散,唯剩两头争夺领地的雄狮。
但秦永固这头幼狮的气场明显不敌,他恍惚回神,双膝跪拜,向父亲道歉。
“父皇,儿臣胡说八道,请您息怒。”
“秦永固,你再要口出狂言,你便给我滚出金陵城。”
“儿臣知错了。”
秦永固将脸深深的埋在地上,一身的酒水化成眼泪,难听的哭起来。
远处,秦与子默默的注视着这一幕,他银盘大脸微微抽动,隐晦的低下了头。
他借着秦永固的酒劲儿,刻意向他提起母亲的委屈。
他直率的弟弟,果真在酒桌上向父亲表达不满。
然而父亲的态度,已然表明他的底线,顾盼子是他不可撼动,不可触碰的底线。
有她在,他们的母亲永不能封后,而他兄弟二人,将失去嫡出身份,以庶子之身继承王统。
以此证明,这件事将是最不可言说的禁忌。
一个父亲曾用性命维护的女人,一个高于父亲性命的女人,怎可轻易诋毁。
父亲绝非不肯立后,他只是在等待更好的时机,他担心将顾盼子示于人前,而遭到某势暗杀。
他欲先一步踏出坦途,再让顾盼子步步安稳。
秦与子看清了事实,然后半低着头,落寞的独坐席间。
长公主秦玉,与三公主秦可,见到秦策公然教训儿子,立时赶过去拉劝。
三公主秦可搀扶秦永固,长公主秦玉则上前质问秦策:“你这是做什么,新春佳节,大家都开心,你哪来的脾气,竟动手打起孩子?”
秦策神情冷峻,并未接话,而是以一种威严不可侵犯的神光,直勾勾的望着儿子秦永固。
秦永固被小姑扶起,再次撞见父亲的眼神,他险些没尿了裤子,于是急忙请求说:“父皇,二位姑母,我今夜贪杯,饮酒过量,身体不适,我先告退了。”
“快去吧。”
三公主秦可连声安慰,并亲自送秦永固出门。
长公主秦玉则秀面带怒,嗔视着她这个暴脾气的弟弟秦策。
此事过后,正月初八日,秦策正式拟定立太子诏书。
诏书正式宣读之前,秦策照例召见两个儿子,告知立诏决定。
秦策于华盖殿下正襟危坐,隆声宣布:“即日起,诏书下达,秦与子为皇太子,秦永固为兴盛王,以彩南为藩地,接下旨意之后,立即带兵前往彩南就藩。”
此消息一出,秦永固的脑子轰然炸裂。
他难以置信的仰望着殿前的父亲,有些陌生的父亲。
他霎时双眸落泪,带着哭腔追问:“父皇,儿臣做错了什么?您忘了儿臣上阵杀敌之功了吗?儿臣不惜性命,浴血奋战,陪您走到今日,您不能不要儿臣了。”
秦策鼻息深叹,不言不语。
秦永固膝行至秦策脚边,声泪俱下:“父皇,您要把我发配到彩南,那么远的地方,如此偏僻野蛮之地,以后儿臣再想见您一面都难了。”
“永固,彩南地大物博,风景秀丽,怎不算是好去处,而且,作为藩王,你有责任守护一方平安,彩南多暴乱,唯有皇室过去镇守,才能造福一方,你当要明白父皇的良苦用心。”
“父皇······”
秦永固仍要再辩,秦策却不愿再听:“永固,莫要再不依不饶,违背朕的旨意,我们除了是父子,更是君臣。”
凝望父亲凛然无情的脸孔,秦永固两目绝望,希望破灭。
秦策起身命道:“诏书即刻下达,你们准备接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