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武三年,三月初四。
北京城,正阳门外。
这座象征着京师门户的高大城楼,历经战火洗礼,此刻却迎来了一场特殊的“典礼”。
城门前的广场上,人山人海。不仅有城内的百姓,还有从通州、昌平、天津等地赶来的流民和义军。数万人挤在一起,他们的脸上不再是往日的麻木与恐惧,而是燃烧着一种名为“复仇”的烈焰。
广场中央,搭起了一座高台。
高台上,并没有摆设香案贡品,只有一根粗大的木桩。
木桩上,绑着一个披头散发、满脸血污的老人。他身上的官袍早已破烂不堪,露出了里面的囚衣。他的嘴里塞着一块破布,眼神空洞而绝望,仿佛灵魂已经被抽空。
这正是曾经不可一世的大清内院大学士、兵部尚书,也是历史上着名的“贰臣”——洪承畴。
“杀了他!杀了他!”
台下的百姓怒吼着,烂菜叶、臭鸡蛋像雨点一样砸向洪承畴。
“就是他!就是他出的‘剃发令’!害得我爹不肯剃头被鞑子砍了!”
“还有‘焦土计’!我家三口人都是被毒水毒死的!这个畜生!”
民愤如沸。在这个时代,汉奸往往比侵略者更遭人恨。因为侵略者是狼,而汉奸是带着狼来咬自己人的狗。
卢象升骑着战马,在傅青主和赵云飞的护卫下,缓缓来到台前。
他翻身下马,走上高台。
台下的喧嚣声瞬间平息,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看着这位即将决定洪承畴命运的晋王。
卢象升走到洪承畴面前,示意手下取下他嘴里的破布。
“洪承畴,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卢象升的声音平静而冷漠。
洪承畴剧烈地咳嗽了几声,吐出一口血痰。他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不甘。
“成王败寇……老夫无话可说。”洪承畴沙哑着嗓子说道,“卢象升,你赢了。但这天下……终究是讲究正统的。你虽赶走了满清,但你把大明置于何地?你将来……也不过是个乱臣贼子罢了!”
死到临头,他竟然还想用“正统”来压卢象升一头,试图在道德上找回一点平衡。
“正统?”
卢象升笑了,笑声中充满了嘲讽。
“洪承畴,你也有脸跟我谈正统?崇祯皇帝待你不薄,把你从一介书生提拔为蓟辽总督,手握天下兵权。结果呢?松山一战,你为了活命,跪在皇太极脚下摇尾乞怜!那时候,你的正统在哪里?”
“满清入关,你为了荣华富贵,出谋划策,剃发易服,帮着鞑子屠杀汉人。扬州十日有你的份,嘉定三屠有你的份,这次的焦土政策更是你的杰作!那时候,你的正统又在哪里?”
卢象升每问一句,就向前逼近一步,洪承畴的脸色就白一分。
“我……”洪承畴想要辩解,却发现自己无言以对。
“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正统。”卢象升转过身,面向台下的数万百姓,大声说道,“那就是——民心!”
“谁能让百姓吃饱饭,谁能让百姓不被异族欺负,谁就是正统!你洪承畴背叛了百姓,背叛了祖宗,你就是汉贼!人人得而诛之!”
“杀!杀!杀!”
台下的怒吼声再次爆发,声浪震动了城墙。
洪承畴彻底崩溃了。他引以为傲的“识时务者为俊杰”的理论,在卢象升的这番话面前,变得如此苍白和无耻。
“晋王……饶命啊!老夫……老夫还有用!老夫熟读兵书,通晓满语,可以帮你治理天下!可以帮你去劝降那些还在抵抗的汉军旗!求求你……别杀我!”
洪承畴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拼命磕头,额头撞在木板上,鲜血直流。为了活命,他再次抛弃了所谓的尊严。
卢象升看着像条狗一样求饶的洪承畴,眼中的厌恶更甚。
“大明可以有降将,因为那是内战,各为其主。但汉人不能有汉奸,因为那是出卖民族!”
卢象升拔出腰间的尚方宝剑,剑锋直指苍穹。
“洪承畴,你看看台下。那些失去父亲的孩子,那些失去丈夫的妻子,那些被你害得家破人亡的百姓。你问问他们,答不答应饶了你?”
“不答应!绝不答应!”
“剐了他!点天灯!”
百姓们的怒火已经无法遏制。几名激动的壮汉甚至冲破了警戒线,想要爬上高台。
“好。”卢象升收剑入鞘,“既然是民意,那就由民来决。”
他对手下的士兵挥了挥手:“把他放下来。扔下去。”
“什么?”洪承畴惊恐地瞪大了眼睛,“不!不要!给我个痛快!我是兵部尚书!我是……”
士兵们根本不理会他的惨叫,解开了绳索,像扔垃圾一样,将洪承畴从高台上推了下去。
“啊——!”
洪承畴惨叫着跌入人群。
并没有落地,因为无数双手接住了他。
那是复仇的手。
拳头、鞋底、石头、甚至牙齿。
数万人的愤怒在这一刻得到了宣泄。洪承畴的惨叫声很快就被淹没在人海中。
一刻钟后。
人群散去。地上只剩下一滩辨认不出形状的肉泥,以及几片沾血的破布。
一代奸雄,大明和满清的两朝重臣,就这样结束了他罪恶的一生。死无全尸,遗臭万年。
卢象升站在高台上,看着那一滩血迹,心中没有丝毫波澜。
“青主。”卢象升唤道。
“在。”傅青主走上前。
“把这里打扫干净。明日,我要在这里举行入城式。”
“遵命。”
……
当晚,卢象升并没有住进城里的王府,而是依然住在昌平的大营里。
他在等。
等一个消息,也等一个人。
深夜,一匹快马冲进了大营。
“报!王爷!特战队急报!”
一名浑身是汗的信使滚鞍下马,呈上一封密信。
卢象升拆开一看,紧锁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
“好!太好了!”卢象升猛地一拍桌子,“李天工这老小子,没让我失望!”
原来,就在今天下午,李天工带领的工兵部队和铁路工人,经过连续三天的日夜奋战,终于抢通了从居庸关到昌平的最后一段铁路!
虽然只是简易的临时轨道,虽然只能通行轻型列车,但这意味着,晋国的钢铁大动脉,已经延伸到了北京城的脚下!
“有了铁路,粮草无忧,重炮无忧!”卢象升兴奋地在帐内踱步,“多尔衮跑了,但他留下的那些满洲贵族和皇亲国戚还在城里。还有那紫禁城,那是汉人的瑰宝,绝不能毁在乱兵手里。”
“传令赵云飞!”
“在!”
“你的第二师,明日一早,作为先锋,进驻北京九门!接管防务!记住,严明军纪,谁敢趁火打劫,军法处置!”
“是!”
“传令李大成!”
“在!”
“你的第一师,负责卫戍皇城(紫禁城外围)。除了特批的人员,任何人不得擅入紫禁城!违者杀无赦!”
“是!”
安排完军事部署,卢象升又看向一直沉默不语的孙承宗。
“孙老。”卢象升语气变得温和,“明日入城,您老随我一起。有些事,需要您这位三朝元老来做个见证。”
孙承宗老泪纵横,颤颤巍巍地跪下:“王爷……老臣……老臣替大明列祖列宗,谢过王爷!”
……
兴武三年,三月初五。
这一天,将被永远载入史册。
清晨的阳光,穿透了笼罩在北京城上空多年的阴霾。
德胜门外,铁路线上。
一列装饰一新的专列缓缓驶来。这不是用来运煤的,而是卢象升的“凯旋号”。
列车停稳,军乐齐鸣。
卢象升身穿金甲,骑着白马,在数千名仪仗队的护卫下,缓缓走向德胜门。
城门口,早已跪满了北京城的百姓、士绅,以及那些刚刚剪了辫子、反正投降的汉军官员。
“恭迎晋王入城!”
“晋王万岁!万岁!万万岁!”
欢呼声如海啸般爆发。百姓们手里挥舞着晋国的小旗,眼中含着热泪。他们受够了满清的压迫,受够了剃发易服的屈辱。今天,汉人的军队终于回来了!
卢象升并没有在马上接受跪拜,而是翻身下马,扶起最前面的一位白发老者。
“老人家,受苦了。”卢象升温言道。
“王爷……咱们的头发……还能留回来吗?”老者摸着光秃秃的头顶,哭着问道。
“能!”卢象升大声说道,让所有人都听见,“从今天起,废除剃发令!咱们汉人,想留什么发型,就留什么发型!咱们的衣冠,咱们自己说了算!”
“好啊!好啊!”
百姓们哭成一片。这不仅仅是头发的问题,这是尊严的问题。
大军入城。
没有烧杀,没有抢掠。晋军士兵纪律严明,甚至帮着百姓清理街道上的垃圾和尸体。
街道两旁的商铺纷纷开门,挂出了红灯笼。有些胆大的商户,甚至拿出了藏了好几年的鞭炮,噼里啪啦地放了起来。
北京城,活了。
卢象升骑马走在御道上,看着这座熟悉的城市。前世,他曾无数次来过这里旅游;今生,他是以征服者的姿态进入。
但他没有直接去紫禁城。
“去煤山。”卢象升突然调转马头。
“王爷?不去皇宫吗?”赵云飞不解。
“先去祭拜一个人。”卢象升神色肃穆。
煤山(今景山),位于紫禁城北面。
在山脚下的一棵歪脖子树前,卢象升停下了脚步。
七年前的那个风雨夜,大明崇祯皇帝朱由检,就在这里自缢殉国。
此时,那棵树还在,只是多了一些岁月的沧桑。
卢象升走到树前,摆上香案,点燃三炷清香。
孙承宗跪在一旁,早已泣不成声。
“陛下……老臣……带人回来了……”
卢象升对着那棵树,深深三鞠躬。
“崇祯皇帝,虽然你刚愎自用,虽然你杀了我(指原身卢象升),但你死社稷,不苟且,算是个有骨气的汉子。”
“今天,我卢象升光复了北京。这大明的江山,我替你收回来了。但这以后,它不姓朱了,它姓‘民’,姓‘中华’。”
“你安息吧。”
祭拜完毕,卢象升转过身,看着山脚下那座金碧辉煌的紫禁城。
夕阳下,琉璃瓦反射着耀眼的光芒。
那张代表着至高无上权力的龙椅,此刻就在那里,静静地等待着它的新主人。
“走。”卢象升翻身上马,目光坚定,“进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