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青云城外。
原本的荒林谷口已被平整出一片广阔的广场,以法术夯实的地面光洁如镜。广场中央,一座九丈高的石质旗杆巍然耸立,顶端悬挂着一面迎风招展的玄色大旗,旗帜上,以银线绣着磅礴大气的“青云”二字,在初升的朝阳下熠熠生辉,隐隐与谷内灵脉共鸣,引动周遭灵气盘旋,自成气象。
广场四周,人头攒动。
南疆大小势力的话事人、代表几乎齐聚于此。从原本黑水坞、五毒教的残部,到后来闻风投靠的十几个寨子、散修团体,以及更多持观望态度前来一探究竟的宗门使者。他们衣着各异,神情复杂,或敬畏,或好奇,或隐带敌意,但无一例外,都被这新建城池的蓬勃朝气,以及那面旗帜所引动的灵脉异象所震慑。
“竟能以城旗引动地脉灵机……这陆衍,在阵法与灵脉上的造诣,果真深不可测。”一位白发老妪低声对身旁的弟子说道,她是南疆一个以阵法闻名的隐世小派“地灵宗”的使者。
“听闻他符法通神,这青云币便是明证。如今更晋金丹……南疆格局,自此颠覆矣。”旁边有人慨叹。
人群前列,焦屠、韩厉肃立左右,身后是经过初步整编、装备了统一制式符箓武器的青云卫队,虽略显稚嫩,但眼神锐利,纪律严明,透着一股不同于散兵游勇的精气神。陈小凡穿梭于各势力代表之间,从容应对,安排座次,虽年轻,却已显沉稳气度。
柳芸则站在旗杆基座之旁,一袭青衣,清丽绝俗。她手中托着一个玉盘,盘内盛放着一枚精心炼制、灵光内蕴的“城玺”——这是她根据灵脉特性,耗费心血炼制而成,作为青云城权力与灵脉掌控的象征。
当时辰至,朝阳恰好跃出地平线,万道金光洒落。
“吉时已到——”陈小凡运足灵力,清朗的声音传遍整个广场。
刹那间,所有嘈杂声平息下来,数千道目光齐刷刷地投向广场尽头,那座临时搭建、却自有一股威严的高台。
陆衍的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高台之上。
他没有穿戴华服冕旒,依旧是一身简单的玄色法袍,但周身那圆融无暇的金丹气息自然流露,与整个青云城的灵脉隐隐相连,仿佛他站在那里,便是这座城,便是这片天地的主宰。无需言语,庞大的灵压便让在场所有修士心神一凛,不由自主地收敛了所有小心思。
筑基与金丹,乃是云泥之别。今日,他们真切地感受到了。
陆衍目光平静地扫过全场,凡被他目光触及者,无论修为高低,皆感心神微震,下意识地垂首以示敬意。
“今日,青云立城。”
他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金石般的质感与不容置疑的力量。
“此地,不为称霸,不为割据。只为在这纷乱南疆,开辟一方容身之所,立一道秩序之基。”
他抬手,指向那面玄色大旗:“此旗之下,禁绝私斗,禁绝欺凌,禁绝一切背信弃义之举。入我青云城,守我青云规者,皆可受灵脉滋养,皆可凭劳作换取青云币,皆可得符箓护身,追寻己道!”
话音落下,柳芸适时上前,将手中玉盘高高举起。陆衍并指如剑,一点金芒自指尖迸发,凌空刻画出一道复杂的符纹,印入那城玺之中。
“嗡——!”
城玺骤然爆发出璀璨灵光,与中央旗杆、与整个潜龙谷(青云城)地下的灵脉产生强烈共鸣。一道肉眼可见的灵气光柱自旗杆冲天而起,在高空扩散开来,化作一道覆盖全城的、更加凝实明亮的灵光天幕。天幕之上,隐约有符箓虚影流转,散发出强大的防护之力。
与此同时,谷内所有流通的青云币,无论是何人持有,都微微震颤,散发出更加温润纯净的灵气,与城玺、与灵脉的联系似乎变得更加紧密。
“凝脉成阵,以符御灵……好手段!”地灵宗的老妪眼中精光爆射,忍不住低声惊呼。这等将灵脉、符法、阵法融为一体的手段,闻所未闻。
这一幕,比任何言语都更具说服力。许多还在犹豫的势力代表,此刻眼中终于露出了坚定之色。
“我黑石寨,愿奉陆城主为主,加入青云城,永世不叛!”一个中型寨子的寨主率先跪伏下去,高声宣誓。
“我流云散人,愿携门下弟子,加入青云城!”
“我等愿加入!”
如同推倒了第一块多米诺骨牌,宣誓效忠的声音此起彼伏,越来越多的人跪伏下去。即便是一些自持身份的中立宗门使者,也纷纷躬身行礼,表达善意与合作的意向。
焦屠看着眼前万邦来朝般的景象,眼神复杂,最终化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也跟着单膝跪地。韩厉及其部下更是狂热地俯首。
陆衍坦然接受了众人的朝拜,抬手虚扶:“既入青云,便是一家。起身吧。”
他目光转向那些尚未表态,但也没有离开的势力代表,主要是以五毒教残部、地灵宗等为首的几个较大势力。
“青云城立,意在自治。然独木难支,南疆纷乱已久,外有强敌环伺。故,我提议,成立‘南疆自治联盟’,联盟成员,互不侵犯,互通有无,共御外敌。青云城,愿以符箓技术、青云币体系及灵脉资源,与诸位共享,共谋发展。”
共享技术?共享青云币体系?
这话一出,连五毒教那位面容阴鸷的长老都动容了。青云符箓和青云币的神奇,他们早已见识。若真能共享,无疑是天大的好处。
“陆城主,此言当真?”五毒教长老沙哑开口。
“陆某言出必践。”陆衍淡淡道,“联盟细则,可由各派代表共商。但有一条,联盟内部,需以青云币为主要交易媒介,共同维护此体系稳定。”
这是阳谋。以技术和经济为纽带,将所有人的利益捆绑在青云城这架战车上。
就在众人被这巨大的馅饼砸得有些晕眩,开始认真考虑联盟之事时——
“呵呵,好一个‘立秩序之基’,好一个‘南疆自治联盟’!陆城主,真是好大的气魄!”
一个略带讥讽的阴柔声音,突兀地从天际传来。
众人悚然一惊,抬头望去。
只见一道乌光自远空疾驰而来,速度极快,转眼便至广场上空。乌光散去,露出一名身着暗紫色华服、面白无须的中年修士。他脚踏一件梭形法器,周身气息晦涩,但隐隐带来的压迫感,竟不弱于刚成金丹的陆衍!
他身后,跟着两名面无表情、身着统一玄黑劲装的随从,修为赫然都是筑基后期巅峰。
“是联盟总坛的紫袍巡察使!”有人认出来人身份,失声惊呼。
联盟总坛,终于派来了比影蛇级别更高的人物!
那紫袍巡察使目光睥睨,扫过下方广场,尤其在陆衍身上停留片刻,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
“陆衍,你擅杀联盟巡察使影蛇及其麾下,聚众叛乱,自立城池。本使奉命前来,问你一句——”
他声音陡然转厉,如同寒冰刮骨。
“是你自己束手就擒,随我回总坛领罪?还是……要本使亲自出手,将这所谓的‘青云城’,从南疆地图上……抹去?”
恐怖的杀意,如同实质般笼罩而下,刚刚还一片欢腾热烈的广场,瞬间坠入冰窖。
所有人心头一紧,刚刚建立的希望与喜悦,在这赤裸裸的金丹威压与死亡威胁下,显得如此脆弱。
大战,一触即发。
陆衍抬头,看着空中那气势凌人的紫袍巡察使,脸上没有任何波澜,只有眼底深处,一缕冰冷的金芒,缓缓流转。
他向前踏出一步,周身气势陡然攀升,与对方分庭抗礼。
“抹去?”陆衍的声音平静得可怕,“你可以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