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政的推行,如同一场席卷整个燕地的春风,让无数在寒冬中挣扎的百姓,感受到了一丝久违的暖意。然而,对于那些习惯了作威作福的旧贵族而言,这场春风,却不啻于一场毁灭性的风暴。
在耶律德光的秘密庄园内,气氛压抑得仿佛能滴出水来。烛光摇曳,映照着一张张因愤怒和恐惧而扭曲的脸。这些人,都是燕国曾经的权贵,他们的祖先曾跟随燕国的开国皇帝南征北战,立下赫赫战功,也因此获得了大量的封地和特权。百年来,他们如同附着在燕国这棵大树上的藤蔓,吸取着国家的养分,过着穷奢极欲的生活。
而现在,萧辰的“均田令”,就是要将他们赖以为生的根基,连根拔起。
“不能再等了!”一个身材高大、满脸横肉的贵族猛地一拍桌子,震得茶杯叮当作响,“再等下去,等萧辰的军队在各地站稳了脚跟,我们就真的成了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了!”
此人名叫完颜宗弼,是燕国皇室的远亲,以骁勇善战着称,手中掌握着一支三千人的精锐私兵,是这次叛乱的主力之一。
“没错!”另一个尖嘴猴腮的文官附和道,“萧辰小儿,欺人太甚!他以为打败了耶律宏,就能稳坐这北方江山了吗?他也不想想,这片土地上,真正说了算的,是我们这些世家大族!没有我们的支持,他连一个郡县都治理不好!”
“德光兄,你倒是说句话啊!我们现在该怎么办?”众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主位上的耶律德光身上。他是这次密谋的发起者,也是众人中地位最高、财力最雄厚的人。
耶律德光呷了一口茶,慢条斯理地说道:“稍安勿躁。萧辰的厉害,我们都见识过。但他的弱点,同样明显。”
他站起身,走到地图前,用手指点了点上京城的位置:“他最大的弱点,就是兵力不足!他满打满算,也不过十万大军。如今,他要镇守整个燕地,兵力必然会分散到各个州府郡县。分到每个地方的兵力,能有多少?一千?还是两千?”
“而我们呢?”耶律德光冷笑一声,“我们在座的各位,哪一家没有千八百的私兵家丁?我们联合起来,总兵力超过五万!而且,我们熟悉地形,深得地方官吏的支持。只要我们同时起事,切断各地的联系,让萧辰首尾不能相顾,他那所谓的十万大军,不过是一盘散沙!”
“德光兄高见!”
“没错!就这么干!”
众人纷纷响应,仿佛已经看到了胜利的曙光。他们被耶律德光描绘的前景冲昏了头脑,完全忘记了萧辰是如何用十万大军,在一天之内击溃耶律宏的二十万精锐的。
“好!”耶律德光满意地点了点头,“既然大家都没有异议,那我们就定在三天后的子时,同时起事!口号就是‘清君侧,诛萧贼,复我大燕江山’!”
“我们的目标,是迅速占领各地的府库和粮仓,控制交通要道,然后合兵一处,围攻上京!只要我们拿下了上京,杀了萧辰,这北方,就还是我们耶律家的天下!”
“好!复我大燕江山!”
“杀了萧辰!”
密室中,群情激奋。一场席卷整个燕地的叛乱,就这样草率而又疯狂地决定了。
三天后,子时。
当上京城的百姓已经进入梦乡时,杀戮,在燕地的各个角落,同时上演。
在辽东省的治所辽阳城,完颜宗弼率领着三千私兵,如同鬼魅一般,突然出现在辰国守军的军营外。这些守军,大部分都是刚刚收编的燕国降卒,战斗意志本就不强。在完颜宗弼的突然袭击下,他们几乎没有做出任何有效的抵抗,就溃不成军。
“降者不杀!”完颜宗弼手持大刀,在乱军中左冲右突,无人能挡。很快,他就控制了整个军营,并杀死了辰国任命的辽阳守将。
同样的一幕,在云州、河间、上党等省的数十个郡县,同时发生。那些旧贵族们,利用自己对地形的熟悉和在地方上的影响力,轻松地击溃了分散的辰国守军,杀死了新上任的官员,抢占了府库和粮仓。
一时间,整个燕地,烽烟四起。
叛乱的消息,如同雪片一般,飞向上京城。
然而,与叛军的节节胜利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底层百姓的冷漠,甚至是敌视。
在河间省的一个小县城里,当叛乱的贵族老爷,带着他的私兵,冲进县衙,砍下新任县令的头颅,并宣布“大燕复国”时,围观的百姓,眼中没有丝毫的喜悦,只有愤怒。
“凭什么!我们刚刚分到田地,你们就要把它抢回去吗?”一个胆大的老农,忍不住质问道。
“没错!辰王给我们免了三年的税,你们呢?你们只会加倍地搜刮我们!”
“我们不欢迎你们!滚出去!”
百姓们的愤怒,让那位贵族老爷始料未及。他本以为,自己“复国”的义举,会得到百姓的拥护,没想到却遭到了如此强烈的抵制。
“反了!反了!一群泥腿子,也敢跟本老爷叫板!”他恼羞成怒,下令私兵向百姓挥起了屠刀。
鲜血,染红了县衙前的广场。百姓们的反抗,虽然微弱,却像一根根尖刺,深深地扎进了这些叛乱者的心中。他们发现,自己虽然占领了城池,却没有得到民心。他们就像是站在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口上,随时都有可能被人民的怒火所吞噬。
而在叛乱的核心——燕京省,情况则更加诡异。
作为燕京省总督,张嵩在接到叛乱的消息后,非但没有惊慌,反而下达了一系列令人费解的命令。
他放弃了对大部分郡县的控制,将兵力全部收缩到了上京城以及周围的几个重要卫城。对于那些前来投靠的、忠于辰国的官员和百姓,他一概接收,妥善安置。对于叛军的进攻,他只守不攻,摆出了一副兵力不足、疲于防守的架势。
张嵩的“示弱”,让耶律德光等人欣喜若狂。
“哈哈哈!我就说嘛,萧辰的兵力根本不足为惧!”耶律德光得意地说道,“张嵩已经被我们吓破了胆,龟缩在上京城里不敢出来了!”
“德光兄英明!现在,整个燕京省,除了上京城,都已经在我们的掌控之中了!我们下一步,就是合兵一处,围攻上京!”完颜宗弼请战道。
“好!”耶律德光大手一挥,“传令下去,三日后,各路大军,会师上京城下!我要让萧辰,也尝尝被围困的滋味!”
在叛军看来,他们已经取得了巨大的胜利。他们控制了燕地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土地,兵力也膨胀到了七万之众。而萧辰,只剩下上京城这座孤城。胜利,似乎已经唾手可得。
一些原本还在观望的、立场摇摆的中间派贵族,看到这种情况,也纷纷坐不住了。他们担心,如果再不表明立场,等到耶律德光攻下上京,自己就会被当成“辰党”进行清算。于是,他们也纷纷起兵,加入了叛乱的行列。
至此,燕地所有的旧贵族势力,几乎都已经跳了出来,亮明了自己的反叛立场。
他们不知道,一张无形的大网,正在他们的头顶,缓缓收紧。
皇宫,书房。
萧辰平静地听着柳青锋的汇报,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王上,鱼儿……已经全部入网了。”柳青锋的声音,沙哑而冰冷,“根据影卫司的统计,此次参与叛乱的贵族,共计一百三十七家,总兵力约八万余人。他们已经合兵一处,正向上京城而来,预计明日午时,即可抵达城下。”
“很好。”萧辰点了点头,嘴角勾起一抹冷酷的笑容,“比朕预想的,还要多一些。也好,省得朕一个一个去找他们了。”
他走到地图前,看着地图上那些密密麻麻的代表着叛军的红色标记,眼中闪过一丝不屑。
“一群乌合之众,也妄想颠覆乾坤?”
他转过身,对柳青锋说道:“传朕旨意。”
“第一,命令张嵩,今晚子时,率领五万大军,主动出击!朕要他在天亮之前,将这八万叛军,给朕全歼于上京城外的平原上!一个不留!”
“第二,命令庞武,立刻率领他的三万铁骑,从云州南下,横扫河间与上党二省!所有参与叛乱的贵族,一律满门抄斩!他们的土地和财产,全部收归国有,用于分给百姓和抚恤阵亡将士!”
“第三,命令完颜烈,稳住辽东!对于那些摇摆不定的墙头草,给他先斩后奏之权!朕要让所有人都知道,背叛的下场!”
“是!”柳青锋领命,身影瞬间消失在夜色中。
书房内,再次恢复了寂静。
萧辰缓缓地坐回书案前,端起了那碗已经凉了的莲子羹,轻轻地喝了一口。
“婉清,天要亮了。”他轻声说道,仿佛在自言自语,“等太阳升起的时候,这片土地上的所有污秽,都将被彻底清洗干净。”
窗外,夜色正浓。
但黎明,已经不远了。
一场决定燕地未来命运的雷霆行动,即将开始。
在上京城外的某个隐蔽山谷中,张嵩正在召集他的将领们,进行最后的战前动员。
诸位!张嵩的声音低沉而有力,今夜一战,关乎我辰国在北方的根基!那些旧贵族,以为我们兵力分散,以为他们人多势众,就可以颠覆王上的统治。殊不知,他们这是在自掘坟墓!
王上早已料到他们会叛乱,所以我们这五万大军,从一开始就没有分散,而是一直隐藏在上京城内和周边的山谷中。我们装作兵力不足的样子,就是为了让他们放松警惕,让他们以为胜券在握,从而聚集到一起。
现在,他们已经上钩了!张嵩的眼中,闪过一丝冷酷的光芒,今夜,我们要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做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将军们,检查你们的装备,磨快你们的刀剑。子时一到,我们就出击!我们要在天亮之前,将这八万叛军,全部歼灭!
众将领齐声应道,眼中燃烧着战斗的火焰。
与此同时,在辽东省的总督府内,完颜烈也在进行着一场生死攸关的清洗。
他召集了辽东所有的将领,以商议军务为名,将他们全部聚集到了总督府的大厅内。当所有人都到齐后,完颜烈突然下令,关闭了大厅的所有门窗。
诸位,今日请你们来,不是为了商议军务。完颜烈冷冷地说道,而是为了清理内奸。
此言一出,大厅内顿时一片哗然。
影卫司已经查明,你们中的一些人,暗中与叛军勾结,准备里应外合,颠覆辽东!完颜烈的目光,如同刀锋一般,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现在,我给你们一个机会。主动站出来,交代罪行,可以从轻发落。但如果被我查出来,那就是满门抄斩!
大厅内,一片死寂。所有人都低着头,不敢与完颜烈对视。
没人站出来吗?完颜烈冷笑一声,那好,我来帮你们。
他从怀中取出一份名单,念道:辽阳副将李铁山,云中守将赵虎,渔阳守将孙武……
每念到一个名字,就有一名将领脸色煞白,浑身颤抖。
来人!完颜烈一声令下,将这些人,全部拿下!
早已埋伏在大厅外的亲卫,如狼似虎地冲了进来,将那些被点名的将领,全部捆绑起来。
完颜烈!你这是要干什么?我们可是燕国的旧臣,你也是燕国人!你怎么能帮着萧辰,来对付我们?李铁山愤怒地咆哮道。
燕国?完颜烈冷笑一声,燕国早就灭亡了!我现在,是辰国的辽东总督!我只效忠于王上,效忠于辰国!至于你们这些吃里扒外的叛徒,只有死路一条!
来人,将他们全部推出去,斩首示众!
凄厉的惨叫声,很快就从总督府外传来。那些曾经不可一世的将领,转眼间就成了刀下之鬼。
完颜烈用最残酷的手段,向所有人宣示了他的立场,也震慑住了辽东所有蠢蠢欲动的势力。
而在河间省和上党省,那些刚刚占领了城池的旧贵族们,还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完全没有意识到,死神的镰刀,已经悬在了他们的头顶。
庞武的三万铁骑,如同一把锋利的尖刀,从云州南下,直插河间和上党的腹地。他们行军速度极快,往往在叛军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杀到了城下。
庞武的战术非常简单粗暴——围城,劝降,攻城,屠城。
他给每一座被叛军占领的城池,一个时辰的时间。如果城内的叛军愿意投降,交出首领,那么普通士兵可以免死。但如果他们拒绝投降,那么一旦城破,城内所有参与叛乱的贵族和士兵,一律格杀勿论。
这种极端的政策,起到了立竿见影的效果。许多被裹挟进叛乱的普通士兵,本来就没有什么忠诚度可言。他们只是为了混口饭吃,才跟着贵族老爷造反的。现在看到辰国的大军杀到,而且还给了他们一条生路,自然不愿意为了那些贵族老爷,白白送命。
于是,一幕幕倒戈的场景,在各地上演。那些刚刚还不可一世的贵族首领,转眼间就被自己的手下,绑起来,送到了庞武的面前。
庞武从不废话,直接下令,当场斩首。
短短三天之内,河间和上党二省的叛乱,就被庞武以雷霆手段,彻底平定。数十个参与叛乱的贵族家族,被满门抄斩,他们的土地和财产,全部被没收。
而这一切,都只是这场大清洗的序幕。
真正的高潮,还在上京城外的平原上,等待着上演。
子时三刻,月黑风高。
八万叛军的营地中,大部分人都已经沉沉睡去。只有少数的哨兵,还在昏昏欲睡地,守着营寨的入口。
他们做梦也不会想到,死神,已经悄悄地,来到了他们的身边。
张嵩一声令下,五万辰国精锐,如同幽灵一般,从三个方向,同时向叛军营地发起了总攻。
战斗,从一开始,就没有任何悬念。
这是一场屠杀,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当东方的天际,泛起第一抹鱼肚白时,战斗,已经结束。
八万叛军,几乎全军覆没。那些曾经不可一世的贵族首领,都变成了一具具冰冷的尸体。
而辰国的大军,伤亡不到五百人。
这就是精锐与乌合之众的差距。
这就是有准备与无准备的差距。
这也是,萧辰给所有胆敢挑战他权威的人,上的一课。
一堂血淋淋的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