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
“火炮?!”
刘伯温吐出的这两个字,如同惊雷炸响在府衙之内。朱元璋的瞳孔骤然收缩,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
火炮!在这个冷兵器为主的时代,这种来自西域、威力巨大的“回回炮”或其改进型,是无可争议的攻城利器!若白莲教真得了这东西,哪怕只有一两门,对其声望和实力的提升都是巨大的,后患无穷!
而更迫在眉睫的危机是——城外,王保保显然已经得知了徐达中伏、城内兵力分散的消息,抓住了这个千载难逢的战机,发动了前所未有的猛烈总攻!
震天的战鼓号角声如同实质的海啸,汹涌扑向濠州城墙。放眼望去,北门外原野上,元军兵马如潮水般涌来,巨大的攻城云车、巢车、冲车如同移动的巨兽,在无数盾牌手的掩护下,缓缓逼近。更有数十架投石机在后方架设起来,巨大的石块已经开始呼啸着砸向城头!
“全军!死守!”朱元璋的吼声压过了战场喧嚣,他一把推开试图护着他下城的亲兵,屹立在最显眼的城楼之上,拔出战刀,“俺朱元璋在此!濠州城在!人在!”
主帅的屹立,极大地鼓舞了守军的士气。虽然兵力因分兵而捉襟见肘,虽然元军攻势前所未有之猛烈,但城头上下的明军将士依旧爆发出顽强的斗志,拼死抵抗。
箭矢如同暴雨般对射,滚木礌石冰雹般砸下,金汁散发的恶臭弥漫战场。每一刻都有人惨叫着倒下,鲜血染红了城墙。元军的投石机不断发射,巨大的石块砸在城墙上,地动山摇,砖石飞溅,已有数处垛口被砸塌。
(承)
我躲在相对安全的箭楼内,看着外面惨烈的攻防战,心几乎跳出嗓子眼。这是我第一次亲身经历如此大规模、高强度的冷兵器攻城战,其残酷和震撼远超想象。
不断有伤员被抬下来,痛苦的呻吟和浓重的血腥味充斥鼻腔。我强迫自己冷静,帮着医官递送纱布、清水,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但手还是在微微发抖。
“公子,这里危险!您还是…”一名百户试图劝我离开。
“我爹还在上面!”我打断他,声音有些发颤,但却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坚定,“我就在这,哪里也不去!”
战斗从清晨持续到午后,元军的攻势一波猛过一波,毫无间歇。守军体力消耗极大,伤亡持续增加,形势愈发危急。好几处城墙段爆发了惨烈的攀城争夺战,元军一度登上城头,又被守军拼死赶了下去。
朱元璋始终没有后退一步,他挥刀砍翻一名刚冒头的元军士兵,血溅了一身,厉声喝道:“汤和!组织预备队!把蹬城的元狗都给俺赶下去!”
汤和应声,带领最后的后备力量扑向最危险的段。
(转)
就在城防岌岌可危之际,南门方向突然传来一阵骚动,紧接着是震天的喊杀声!
“是徐将军!徐将军回来了!”有士兵惊喜地大喊。
只见徐达率领着突围出来的部队,虽然人人带伤,队形散乱,却如同猛虎归山,从南门杀入,迅速加入到北门的防御战中!他们的归来,如同给疲惫的守军注入了一剂强心针!
徐达冲到朱元璋身边,浑身是血,急声道:“主公!末将无能,中了王保保奸计!折损了不少弟兄!”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朱元璋看到爱将归来,精神一振,“别说这些!先给俺把城守住!”
生力军的加入,暂时稳住了摇摇欲坠的防线。徐达立刻接手指挥,调配兵力,堵住缺口。
然而,王保保似乎铁了心要一战而下,见到明军援兵到来,非但没有收兵,反而投入了更多的预备队,攻势更加疯狂。他甚至将数十架重型床弩推上前线,粗大的弩箭专门瞄准城楼和明军将领射击,威胁极大。
一枚床弩巨箭呼啸着射向朱元璋所在的城楼,砰地一声巨响,狠狠钉在廊柱上,箭羽兀自颤抖不已!亲兵们惊出一身冷汗,再次恳求朱元璋暂避。
朱元璋一把推开他们,目光死死盯着城外元军大纛下的王保保身影。
(合)
夕阳西下,将天地染成一片血色。濠州城依旧在坚守,但所有人都知道,已是强弩之末。兵力、体力、箭矢、滚木…所有的一切都在飞速消耗。
王保保显然也看出了这一点,他下令鸣金收兵。元军如同退潮般缓缓撤回,但并未远离,而是在城外重新列阵,虎视眈眈。显然,他们是在等待明日,给予最后一击。
城头上,疲惫不堪的守军们瘫倒在地,连欢呼的力气都没有了。医官和民夫忙碌地穿梭着。
朱元璋、徐达、汤和等人聚在一起,人人带伤,面色凝重。
“爹,伤亡统计初步出来了…”我拿着刚刚汇总的数据,声音沉重,“阵亡超过两千,重伤失去战力者逾千…箭矢消耗七成,滚木礌石殆尽,金汁也所剩不多…”
众人沉默。守城物资即将告罄,精锐兵力损失惨重。明日,元军再来一次这样的总攻,濠州城恐怕…
“王保保是铁了心要拿下濠州了。”徐达沙哑道。
朱元璋望着城外连绵的元军营火,目光幽深:“他不会给俺们喘息的机会。明日,必是决战。”
就在这时,一名浑身湿透、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信使,被亲兵搀扶着踉跄跑来,手中高举着一支密封的竹筒:
“主…主公…和州…和州联军急报!”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那支竹筒上。和州联军?他们此时来信,是吉是凶?
朱元璋一把抓过竹筒,捏碎火漆,抽出里面的绢信,快速浏览。
他的脸色先是惊愕,随即变得无比复杂,看完之后,久久不语,将信递给了旁边的刘伯温。
刘伯温看完,亦是面露惊容,喃喃道:“这…真是天意难测…”
徐达急问:“主公,先生,和州那边究竟怎么说?”
朱元璋深吸一口气,目光扫过众人,缓缓道:“和州联军信上说,他们侦得确切消息,张士诚…趁王保保大军围攻我濠州,后方空虚之际,发兵攻打庐州了!”
张士诚?攻打庐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