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小时的等待,在荒原凄厉的风声和无形压力下,显得格外漫长。
瓦力放出的那几个小型清障机器人如同勤恳的工蚁,在昏暗的通道内一点点蚕食、瓦解着那恶毒的“隐线”陷阱,发出细微却令人心安的能量切割声。
秦月站在巡查艇的阴影下,双手抱胸,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哨塔周围,仿佛要将每一块岩石、每一道缝隙都刻入脑海。
李维在她身侧,保持着警戒姿态,偶尔与秦月交换一个简短的眼神。
王锟则靠坐在巡查艇的起落架旁,低着头,用一块干净的布反复擦拭着他的能量盾牌,动作机械而专注,仿佛那是世界上唯一重要的事情。
林默半靠在冰冷的装甲门框上,瓦力粗壮的手臂支撑着他大部分体重。
背后的诅咒寒意与瓦力那霸道的药力依旧在僵持,如同冰层下的暗流,表面上平静,内里却波涛汹涌。
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背部的隐痛,而那诅咒仿佛拥有意识,正趁着瓦力分神警戒、药力稍减的间隙,如同狡猾的毒蛇,试图向着他的脊椎和更深处渗透。
“妈的,这鬼东西……”林默能听到瓦力牙缝里挤出的低骂,显然也察觉到了他体内能量的微妙变化。
终于,通道内传来一声清脆的“嘀”声,最后一个清障机器人完成任务,收缩成一个小金属球滚了回来。
瓦力捡起球,确认了一下数据。
“清理完了,暂时安全。”他沉声道,搀着林默,率先迈入了哨塔。
通道内还残留着能量切割后的焦糊味,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属于“隐线”的阴冷余韵。
灯光因为之前的干扰,有些不稳定地闪烁着,将众人的影子拉长、扭曲,投射在斑驳的墙壁上。
秦月三人紧随其后。
一进入哨塔内部,秦月和李维的目光就如同探照灯般,仔细审视着这里的每一个细节——简陋的环境,粗糙的修补痕迹,杂乱堆放的零件,以及空气中那股混合着机油、汗水和陈旧食物的独特气味。
这一切,都与他们熟悉的、秩序井然的档案馆核心区域格格不入。
瓦力没有理会他们的审视,径直搀着林默走向他的工坊兼医疗室——那个堆满了各种“破烂”却充满了生活气息和安全感的房间。
“秦队长,你们自便。老子要先给这小子处理伤口,没空招待。”
瓦力头也不回地丢下一句,算是尽了“地主之谊”。
秦月停下脚步,看着瓦力带着林默消失在工坊门后,眼神复杂。她转向李维和王锟,低声道:“李维,检查哨塔的通讯设备,尝试连接档案馆内部网络,准备发送初步报告。
王锟,你负责警戒工坊外围,未经我允许,任何人不得靠近。”
“是,队长。”李维立刻走向哨塔的控制中枢方向。
王锟沉默地点了点头,如同一个没有感情的守卫,走到了工坊门外不远处的一个阴影角落里站定,目光低垂,仿佛与周围的黑暗融为一体。
工坊内。
瓦力将林默安置在那张坚硬的板床上,动作难得地轻柔了一些。
他迅速关闭了工坊的门,启动了内部几个不起眼的、散发着微弱能量波动的装置——似乎是某种屏蔽和警戒符文。
“好了,现在没人打扰了。”瓦力搓了搓手,脸上露出一种混合着兴奋和凝重的神色,“让老子好好看看,王锟那孙子到底给你下了什么料!”
他再次撕开林默背后破损的衣物,露出那片青紫发黑、黑气缭绕的伤口。
与之前相比,黑气的蔓延速度虽然被遏制,但其颜色变得更加深邃,边缘处甚至开始出现一丝丝细微的、如同血管般搏动的暗红色纹路。
瓦力拿出一个镶嵌着复杂水晶透镜的目镜戴上,仔细观察着伤口,嘴里不时发出“啧啧”的声音。
“果然……不仅仅是简单的能量诅咒,里面还掺了‘因果锚定’和‘生命汲取’的恶毒玩意儿!”瓦力脸色难看,
“这他妈是想把你变成活体信标和能量电池啊!王锟那杂种,绝对跟‘清算之日’脱不了干系!这手法,太像那帮疯子的风格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从工作台下拖出一个沉重的金属箱,打开后,里面是各种奇形怪状的工具、散发着不同能量光泽的药剂瓶,以及一些被封存在透明容器里的、看起来就很不妙的生物组织或矿物结晶。
“常规方法没用了,得下猛药!”瓦力拿起一个造型像注射枪、但枪管足有拇指粗的设备,开始往里面填充一种粘稠的、如同熔融黄金般的液体,液体中还悬浮着细小的、不断闪烁的符文碎片。
“这是‘太阳精金’的稀释液,混合了老子特制的‘破咒符文’,至阳至刚,专门克制这种阴邪玩意!不过过程会有点……刺激。”
林默看着那粗大的针头和里面翻滚的金色液体,喉咙有些发干,但还是坚定地点了点头:“来吧,瓦力先生。”
“好小子!有种!”瓦力赞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避开了伤口),随即脸色一肃,将注射枪对准伤口边缘,猛地扣动了扳机!
噗!
灼热的金色液体瞬间注入!
林默的身体猛地绷紧,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闷哼!
他感觉自己的背部仿佛被烧红的烙铁狠狠烫了一下,紧接着,一股狂暴、灼热、带着无尽光明气息的能量,如同决堤的洪流,猛地冲入他的体内,与那阴寒的诅咒能量轰然对撞!
“呃啊啊啊——!”
这一次的痛苦,远超之前!
冰与火在他的经络和血肉中疯狂绞杀,诅咒能量如同被激怒的毒龙,疯狂反扑,而“太阳精金”的力量则如同降世的天火,毫不留情地灼烧、净化着一切阴邪!
林默的视野瞬间被一片金红与漆黑交织的光芒充斥,意识在极致的痛苦中剧烈摇曳,几乎要彻底碎裂。
他死死咬住牙关,牙龈甚至渗出了鲜血,凭借着一股不屈的意志,强行维持着意识的最后一线清明。
瓦力紧张地观察着林默的反应和伤口的变化,双手快速在旁边的仪器上操作,调整着能量输出的频率和强度,嘴里飞快地念叨着各种晦涩的参数和材料名称,像是在进行一场精密的炼金手术。
工坊外,王锟如同石雕般站在阴影里,但若仔细看去,能发现他垂在身侧的手指,正以极其微小的幅度,遵循着某种复杂的节奏轻轻敲击着大腿外侧。
他低垂的眼帘下,瞳孔深处,一丝难以察觉的苍白幽光,一闪而逝。
站在稍远些控制中枢门口的李维,似乎察觉到了工坊方向传来的、极其微弱的能量波动和林默那压抑的痛苦呻吟,他皱了皱眉,看了一眼如同门神般的王锟,又看了看紧闭的工坊门,最终还是没有动作,继续专注于修复和连接通讯设备。
而在哨塔某个不为人知的、布满灰尘的通风管道深处,一只指甲盖大小、外形与锈蚀金属毫无二致的机械蜘蛛,它的复眼正闪烁着微弱的红光,将工坊门口以及部分通道区域的影像和能量波动数据,悄无声息地传输出去,指向一个未知的遥远坐标。
疗伤在痛苦中进行,试探在沉默里延续,而暗处的眼睛,从未停止窥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