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个现代人,苏郁不爱听戏,答应宜修去看戏,不过是因为这里根本没有什么娱乐项目,她怕宜修闷而已。
为了避嫌,宜修也邀请了其他宫里的姐妹们一起去了万方安和的戏台,除了端妃称病没有参加外,其他人也都来了。能一起听听戏,对这些宫妃来说也是难得的机会。
戏台下很热闹,大家全都高兴地吃吃喝喝,只有淳儿,她因为甄嬛被贬为庶人送回了紫禁城很不开心。而且因为没有了甄嬛在一旁帮她,凭她的脑子,也争不着什么宠。皇上之前喜欢她,也不过是看她年纪小一时新鲜,时间久了,新鲜劲过了,她又不会说些哄人的话,聊不到一起自然也就不会再被传召了。
如今这圆明园里,皇上除了爱去宜修那坐坐聊聊天,最喜欢的也就是福子和安陵容了。她们两个都是属于乖巧听话的,一个会纯元的乐器,一个有纯元的嗓子,合在一起,也能宽慰皇上那颗刚刚痛失“小纯元”的心了。
正在苏郁听戏听的快要打瞌睡睡着的时候,身后突然一声不大不小的干呕声,将她的睡意彻底驱散,她一下子睁开了眼睛,慢慢回头看向了身后。只见富察贵人一手紧紧捂着胸口,另一只手撑着身侧的梨花木椅扶手,秀眉拧成一团,脸色也很难看。她身旁的侍女连忙递上帕子,却被她抬手挡开,只低头对着地面又干呕了几声,虽未吐出什么,那强忍不适的模样却让周遭的喧闹瞬间静了几分。
宜修最先放下手中的茶盏,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富察妹妹这是怎么了?方才还好好的,莫不是暑气攻心,或是吃了什么不适的点心?”目光却不着痕迹地扫过富察贵人的小腹,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探究。
安陵容也轻声附和,“姐姐快坐好歇歇,仔细身子。这戏台子下人多气闷,别是中暑了。”
“回禀皇后娘娘,我们小主不是中暑,而是已经有了月余的身孕了。”富察贵人的侍女桑儿立刻笑着说道。
“桑儿!不许多嘴!”富察贵人假意呵斥,脸上却难掩得意。
“哦?有了身孕?可找太医确定了?”宜修不动声色地问道。
“回皇后娘娘,昨天刚刚确定的,已经一个多月了。”富察贵人轻抚着小腹笑着说道。
“既已确定,为何不说啊。”苏郁瞥了富察贵人一眼不屑的问道。
“回贵妃娘娘,嫔妾也想说,只是看到今日大家都在,怕说出来扰了各位姐姐听戏的兴致,毕竟这样的热闹日子难得。”富察贵人话锋一转,语气软了几分,指尖却依旧轻轻摩挲着小腹,那姿态里的炫耀藏都藏不住,“再者,月份尚浅,也想等胎象再稳些,再向皇后娘娘和皇上禀报,免得空欢喜一场。”
宜修闻言,忽然低笑一声,“妹妹倒是心细,只是这等天大的喜事,本就该让大家一同欢喜。之前因为甄氏的不小心,白白失去了一个孩子,让皇上难过了很久。还好,富察贵人你争气,如今有了身孕。剪秋,快去通知皇上,这样的好消息,皇上一定欣喜万分。”
听到甄氏两个字,淳儿的神情黯淡了下来。原本就耷拉着的嘴角抿成了一条线,眼眶悄悄红了。她垂着头,目光落在脚边的青石板缝里,耳边还响着宜修说的甄氏不小心,心里堵得发慌。
“娘娘放心,嫔妾可不是她,那般不小心,有了身孕还去骑马。想陷害贵妃娘娘却自己自食恶果,她是活该!”富察贵人鄙夷地说着甄嬛。
富察贵人话音刚落,戏台下的空气便凝了一瞬。淳儿猛地抬起头,眼眶里的泪珠“啪嗒”砸在青石板上,声音带着哭腔却梗着脖子,“你胡说!甄嬛姐姐才没有陷害谁!她是被人害的!”
富察贵人被她突然的顶撞噎了一下,随即脸色沉下来,扬着下巴道,“淳常在年纪小,怕是被甄氏蒙了心!她当初陷害贵妃娘娘时,我可是在场,还能冤枉了她不成?皇上都已经把她贬为庶人了,你又为她鸣什么不平?难不成是不满皇上的决策?”
“你……”淳儿被这话堵得脸色发白,眼泪掉得更急,却梗着脖子想反驳,偏生嘴笨,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只攥着帕子浑身发颤。
在一旁看热闹的福子手臂突然被人拽了一下,她看过去,却见颂芝正朝她使眼色。
福子立刻了然,忙上前攥住淳儿的手腕,将她往身后轻轻一带,对着富察贵人屈膝福了福身,柔声道,“富察姐姐息怒,淳妹妹年纪小,性子又直,她哪里敢不满皇上的决策。只是念着往日与甄氏的情分,一时听不得旁人说她不是,嘴上没个把门的,姐姐万别往心里去。”说着,又转头拍了拍淳儿的背,低声劝,“快别闹了,富察姐姐怀着龙裔,仔细气着她,你担待得起吗?”
宜修这时才缓缓放下茶盏,目光扫过淳儿通红的眼,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淳常在,富察贵人怀着身孕,言语间纵有不妥,你也该让着几分。皇上的决策,岂是你能置喙的?今日若不是看在你年幼,这话传出去,够你受的。”话落,又转向富察贵人,语气软了些,“妹妹也别气,淳儿不懂事,你犯不着跟她置气,仔细伤了胎气。”
“多谢皇后娘娘劝慰,”富察贵人抬着下巴,语气里的倨傲藏都藏不住,“毕竟淳妹妹年纪小,不懂事也是有的,嫔妾怀着孩子,犯不着跟她计较,免得动了胎气,倒让皇上担心。”
福子扶着淳儿的手紧了紧,示意她别再说话,自己则对着宜修和富察贵人又福了福身,“皇后娘娘,富察姐姐宽宏大量,淳妹妹定是记在心里的。方才是她一时糊涂,往后定不会再这般冒失了。”说着,悄悄掐了淳儿胳膊一下,淳儿吃痛,虽还红着眼眶,却也乖乖低下头,没再犟嘴。
余光瞥见门口那抹明黄色的身影,苏郁的嘴角不禁勾了勾,他不知道自己那么大坨有多明显吗?还学人家偷听,没品!自己让福子去解围,刷足了好感了吧。
“嗯!”门口突然传来了一声咳嗽,众人急忙转身跪下行礼,她们居然没有发现皇上来了。
“你还伤着胳膊,早说了免礼了。”皇上走到了苏郁身边,扶住了她即将跪下去的身子。
“多谢皇上。”苏郁笑着看着面前的老登,还算他有点良心。
皇上指尖触到苏郁胳膊时顿了顿,眉梢微蹙,“伤口还疼?早说让你在住处歇着,偏要来凑这热闹。”语气里带着点嗔怪,目光却软了几分,转头又扫过跪了一地的人,“都起来吧,方才的事,朕在外头听了大半。”
富察贵人起身时故意踉跄了一下,扶着宫女的手轻声道,“皇上,方才不过是嫔妾与淳妹妹拌了两句嘴,您别往心里去,仔细气着龙体。”说着,悄悄挺了挺小腹,想引皇上注意她的身孕。
可皇上的目光只在她身上掠了一瞬,便落在了福子身上,颔首道,“顺贵人,方才是你劝住了淳常在?心思倒是细腻,没让事态闹大。”福子忙屈膝谢恩,声音柔婉,“皇上过誉,都是姐妹间的小事,淳妹妹只是念旧情,并非有意冲撞。”
皇上没接话,转而看向还红着眼的淳儿,语气缓和了些,“你年纪小,念着旧情是常情,但往后说话得有分寸。这次便罢了,下次再这般莽撞,可饶不得你。”
淳儿抽噎着应了声“嫔妾知错”,头垂得更低了。
苏郁倚在皇上身侧,似笑非笑地瞥了眼富察贵人瞬间僵住的脸。她满心等着皇上夸她大度,争气,偏皇上眼里先记着的是贵妃的伤,顺贵人的解围,倒把她这有孕的功臣晾在了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