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了那片承载着神乐最后身影的白色花海,三人的脚步不自觉地走向了能容纳一切情绪的大海。
咸涩的海风扑面而来,卷起杀生丸银白的发丝和云霄红色的振袖。
他们停在一片陡峭的悬崖边,下方是咆哮着拍打岩石的蔚蓝海水,无边无际,仿佛能吞噬所有悲伤与纷扰。
云霄站在杀生丸身侧稍后的位置,她静静地看着他挺拔却似乎比平日更显沉默的背影。
他周身那股冰冷的妖力下,潜藏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波动,是因为神乐的逝去吗?
她悄悄伸出手,指尖轻轻勾住了他垂落在身侧、被海风吹拂的绒尾的一小撮绒毛,那柔软的触感让她感到一丝安心。
杀生丸没有动,似乎默许了这细微的依赖。
邪见则抱着人头杖,坐在不远处的岩石上,看着茫茫大海,小脸上也没了往日的聒噪,难得地安静下来。
就在这时,毫无预兆地,“咔嚓”一声巨响!
一道刺目的闪电撕裂晴空,紧接着,伴随着“咚咚”的沉重蹄声,刀刀斋骑着他那匹长着三只眼睛的怪牛“猛猛”,如同鬼魅般骤然出现在悬崖之上,挡住了部分海景。
刀刀斋先是扫过杀生丸,又在他空荡荡的腰间停留了一瞬,恍然大悟般拖长了语调:“哦——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杀生丸金色的眼眸冷冷地瞥向他,带着被打扰的不悦:“何事?”
刀刀斋歪着头,用粗糙的手指挠了挠脸颊,故作疑惑:
“我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好像少了点什么碍眼的东西……哦!想起来了,是那把总是散发着不祥怨气的斗鬼神不见了啊!”
杀生丸眼中寒光一闪,缓缓抬起右手,尖锐的指甲在阳光下闪烁着危险的幽光,妖力在指尖凝聚:“即便无剑,仅凭此爪,亦足以将你撕碎。”
“哎呀呀,火气别这么大嘛,”刀刀斋连忙摆手,眯起了眼,语气变得稍微正经了些,
“我可不是来找茬的。实在是被逼无奈才跑这一趟啊,因为……天生牙,它在呼唤我。”
杀生丸眉头微蹙,眯起了眼睛:“天生牙?”
“别装糊涂了,小子,”刀刀斋睁开了眼,目光锐利,“你自己也该察觉到了吧?天生牙最近的‘躁动’。”
杀生丸闻言,目光下意识地落在了自己腰间的另一把佩刀——天生牙上。
那把刀此刻正散发着一种极其微弱、却与以往截然不同的温润波动。
刀刀斋看着他这个细微的动作,了然地点点头:“看来,是你心里一直空缺的某个角落,终于开始发芽了。”
“胡言乱语!”邪见立刻跳了起来,挥舞着人头杖维护自家主人的完美形象,“杀生丸大人的内心怎么可能有缺失!是完美无缺的!”
云霄虽然没有开口,但看着杀生丸的眼神也充满了无声的赞同。
刀刀斋不理会邪见的叫嚷,盯着杀生丸,一字一句地说道:
“是天生牙,它接纳了你内心的这种变化。恐怕……那是能够因他人而感受到愤怒,或是……悲伤的心。”
杀生丸轻轻转过身,背对着刀刀斋,留下一声意味不明的冷哼,海风吹得他银发狂舞。
刀刀斋看着他的背影,继续说道:“好了,把天生牙交给我吧。”
杀生丸倏然回头,金眸中带着审视:“你说什么?”
“是时候重新锻造它了,”刀刀斋的语气不容置疑,“这一次,是把它锻造成一件真正的‘武器’。”
听闻刀刀斋要重铸天生牙,杀生丸并未多言,深深看了天生牙一眼,随即干脆利落地解下,手腕一扬,天生牙便连鞘带刀平稳地飞向刀刀斋。
刀刀斋伸手接住,枯瘦的手指抚过刀鞘,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似是感慨,又似是欣慰。
“跟我来。”他言简意赅,拍了拍三眼牛猛猛。
众人跟随他来到一处隐蔽的山坳,这里的地面呈现出暗红色,空气中弥漫着硫磺与金属混合的灼热气息,
中央有一个看似天然形成的石质熔炉,炉膛内是跳动着幽蓝色的火焰。
刀刀斋将天生牙置于一块平整的黑色砧台上,神色是前所未有的肃穆。
“重铸天生牙,不同于凡铁,也异于斗鬼神。” 他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杀生丸解释,
“它并非依靠杀戮与怨恨淬炼,其核心在于‘连接’与‘慈悲’……或者说,是持刀者内心萌生的、对生命界限的‘理解’与‘决断’。”
他看向杀生丸:“你小子,以前心里只有破坏与超越,天生牙在你手里,充其量是把钥匙。但现在……”他没有说下去,但意思不言而喻。
杀生丸静立一旁,金色的眼眸凝视着砧台上的天生牙,面无表情,无人能窥探他心中所想。
云霄站在他身侧,能感觉到他周身的气息比平时更加内敛,仿佛也在感受着天生牙那细微的波动。
刀刀斋伸出双手,掌心涌现出柔和却蕴含着奇异规则之力的光芒,将天生牙缓缓包裹。
那幽蓝的炉火仿佛受到牵引,分出一缕,缠绕上刀身。
在刀刀斋掌心的光芒与蓝火的交织下,天生牙的刀身似乎变得更加通透,内部仿佛有星辰生灭,冥河流动的虚影一闪而逝。
一股更加深沉、更加玄奥的气息从刀身上弥漫开来。
过程持续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
当刀刀斋掌心的光芒与蓝火渐渐散去时,天生牙静静地躺在砧台上。
外形似乎变化不大,但仔细看去,刀身的光泽更加内蕴,仿佛能将周围的光线都吸入其中。
刀刀斋长长舒了口气,他拿起重生后的天生牙,掂了掂,转身走向杀生丸。
“拿去吧,小子。” 他将天生牙递还,“我能做的,只是将它因你心意变化而觉醒的力量,更好地引导和稳固下来。
如今的它,才算真正称得上是‘你的’刀。能否发挥其全部力量,就看你自己了。”
杀生丸接过天生牙。
“试试手吧。” 他指向山谷另一侧,“用你这把新生的天生牙。”
他话音刚落,地面便开始剧烈震动!
伴随着一声来自地底深处的、充满怨念的咆哮,一个巨大鬼怪破土而出!它身形庞大,面目狰狞,周身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污秽气息。
杀生丸面色不变,身形优雅地一跃而起,升至半空,然后“锃”地一声抽出天生牙。
刀身依旧古朴无华,但他挥刀的瞬间,一道新月形的、边缘闪烁着幽冥之光的奇异波动,无声无息地斩向那鬼怪!
那月牙形的冥道瞬间穿透了鬼怪庞大的身躯!
然而,令人惊讶的是,鬼怪身上并没有出现任何伤痕,它依旧在咆哮,仿佛攻击完全无效。
“咦?怎么回事?” 邪见瞪大了眼睛,紧张地抓住云霄的衣袖,“杀生丸大人的攻击没效果吗?”
“不,你看!” 云霄目光锐利,她指着鬼怪的后方。
就在鬼怪的身后,虚空之中,一个漆黑的月牙形通道骤然打开!通道内部是深邃无边的黑暗,散发着吸摄灵魂的恐怖气息!
“冥道被打开了。” 刀刀斋道。
下一刻,那巨大的鬼怪仿佛被无形的巨手抓住,发出凄厉无比的哀嚎,庞大的身躯被一股无可抗拒的力量拉扯、扭曲,
瞬间四分五裂,化作无数碎片,被那漆黑的冥道尽数吞噬了进去!
紧接着,那月牙形的冥道如同闭合的眼睛,悄无声息地消失在空气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山谷恢复了死寂,只剩下目瞪口呆的邪见和若有所思的云霄。
“哇!消、消失了?!” 邪见结结巴巴地叫道。
刀刀斋慢悠悠地解释道:“就如你们所见,那家伙的身体,被直接送到冥界去了。”
杀生丸轻盈落地,天生牙已然归鞘。他看向刀刀斋,金色的眼眸中闪烁着明了的光芒:“斩开冥道,放逐敌人的招式么。”
“没错。” 刀刀斋点头,
“天生牙本就是连接着阴间与现世的刀。所以持有者才能看见冥界的使者,斩杀它们,便能将死者带回人间。
反过来,它自然也能强行打开通往冥界的通道,字面意义上,送敌人‘上路’。
这才是天生牙作为武器的真正用法。而你刚才使出的,便是冥道残月破。”
杀生丸回身,与刀刀斋对视,眼神平静无波。
刀刀斋眯着眼,心里暗自嘀咕:
这家伙,居然一下子就领悟了……还是这么不可爱。不过,既然天生牙认可了他此刻的心境,我也无话可说。
他的目光一转,落在了静静站在杀生丸身后的云霄身上,尤其是在她腰间那柄焕然一新的听朔上停留了片刻,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和深思。
嗯?这小丫头身上的刀……气息纯澈了不少,还带着一股奇特的妖力,看来经历了不少事。
而且她与杀生丸小子之间的气息牵连……啧啧,真是意想不到的发展。
或许……
刀刀斋摸了摸下巴,将这点心思暂时压下,对着杀生丸说道:
“好了,试刀结束。要想真正掌握冥道残月破,乃至探索天生牙更深层的力量,你需要更多的历练和理解。记住,刀的力量,源于持刀之心。”
杀生丸没有回应,再次将目光投向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