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控台黑了。
不是断电那种黑，是屏幕深处浮起一层灰雾，像有人往数据流里倒了沙子。姜小芽脸上还贴着那张背叛感贴纸，半边眉毛被黏住，翘着，像被风吹歪的旗子。
她没动。
手指悬在系统接口上方，指尖还沾着辣条碎屑。刚才那一下，她把最后一包辣条塞进去了，系统震得像打嗝，进度条冲到89%，然后——啪，全黑。
“外部线程重连。”她低声念出屏幕上浮现的字，声音不急，反而有点懒，“来得正好。”
南宫翎的尾巴还垂着，信号阵没恢复，九条毛茸茸的尾巴软塌塌地搭在地板上，其中一条无意识卷住了凤凰的爪子。小凤凰歪头，爪心那张贴纸还没撕，但情绪波动已经弱了，只偶尔抽一下翅膀。
墨言站在角落，袖口的二维码又开始闪，一明一暗，像在倒计时。
姜小芽抬手，没去撕脸上的贴纸，反而用指甲轻轻刮了刮，把边缘翘起的一角往接口方向蹭了蹭。胶面粘着皮肤，扯得有点疼，她“嘶”了一声，但没停下。
“委屈当密码。”她说，“试试看能不能骗过他。”
数据流猛地一震，灰雾裂开一道缝，主控台发出“滴”的一声，像是被什么卡住了。
白芷站在她旁边，铜镜托在掌心。镜面那道细缝比刚才更宽了，边缘泛着青铜色的光，像烧红的铁丝。她左眼盯着镜面，右眼空着，美妆教程彻底断了。
“你要我做什么？”她问。
“看你自己的脸。”姜小芽说，“问它——如果我和他同源，那我护你……是本心，还是程序？”
白芷呼吸一顿。
她没立刻照做。手指在镜框上摩挲了一下，像是在确认那道裂纹的走向。然后，她抬眼，直直望进左眼映出的镜像。
“如果……”她声音轻得像自言自语，“我和他是一样的东西，那我为什么……会想帮你？”
话音落下的瞬间，铜镜“嗡”地一震。
裂纹里涌出青铜光，不是反射，是直接从镜体内部透出来的。光柱射向主控台，灰雾被冲开，屏幕中央浮现出一座钟。
不是金属铸的，也不是石头雕的。那钟的轮廓由无数哭声凝成，一层层叠在一起，像冰，又像玻璃，表面流动着模糊的人脸，每一张都在无声地张嘴，却只发出一种频率——心碎的频率。
“情绪锚点。”姜小芽盯着那钟，瞳孔慢慢变成翡翠绿，“他靠这个活着。”
南宫翎抬起头，尾巴动了动，“那是什么？”
“养料。”她伸手调出系统界面，但权限被锁，只能看到加密数据流在滚动，“天帝不是天生的神，他是被喂出来的。每一场心碎，每一次背叛感，都被这玩意吸走，变成他的神格核心。”
墨言终于开口：“过度窥视会触发反制。”
“我知道。”她没回头，“所以他才让我们哭。哭得越真，他越强。可现在——”
她顿了顿，从乾坤袋底摸出一张皱巴巴的泡面包装纸，背面写着“密码：”。她没用它去解锁，而是揉成一团，塞进系统扫描口。
“用生活痕迹当密钥。”
主控台“咔”地一声，像是齿轮咬合。灰雾退去，数据流重新流动，但这次不再是乱码。系统自动调出一个文件夹，标题是：“宅女记忆库——v0.9开发日志备份”。
姜小芽点开，翻到一页手绘的笔记本扫描图。边框画着小蘑菇和辣条，角落还涂了个哭脸表情。她把这页和铜镜投影并列放在一起。
纹路对上了。
那座哭声凝成的钟，表面的裂痕走向，和她前世笔记本的边框装饰，完全一致。
“不是巧合。”她低声说，“那是我的东西。”
白芷盯着那对比图，手指收紧，铜镜边缘烫得发红，“所以……我护着你，是因为我照见了他？还是因为……我照见了我自己？”
没人回答。
南宫翎的信号阵忽然发出杂音，九条尾巴不受控地摆动，自动排列成某种符文结构，又迅速散开。他皱眉，用力甩了甩尾巴，“这破阵又自己动了。”
姜小芽看着主控台侧屏，那里跳出一条警告：【检测到“开发者权限”与“天道协议”存在同源代码段】。
她瞳孔一缩，手指飞快滑动，把这条提示截图，拖进一个加密文件夹，命名：“妈妈的泡面配方”。
“别慌。”她说，“他再强，也是个程序。程序有逻辑，逻辑能破解。”
“怎么破？”白芷问，“那钟吸收心碎，我们越难过，他越强。”
“那就别难过。”姜小芽终于撕下脸上的贴纸，随手一甩，正中南宫翎脑门，“哭完就完了，现在轮到我们当导演。”
南宫翎“哎”了一声，尾巴炸起，把贴纸弹开，“你这玩意能当武器？”
“不能。”她走到主控台前，手指划过屏幕，调出铜镜投影的全息图，“但‘被遗忘的真心’能。”
“什么？”
“系统分析出来了。”她指着那座钟的底部，“它只能被一种东西破坏——施术者自己都没察觉的执念。不是愤怒，不是仇恨，是那种你明明做了，却以为自己没做的事。”
墨言袖口的二维码停了闪，他抬眼，“比如？”
“比如。”她笑了笑，“我当年写系统的时候，根本没想控制谁。我只是……想找个能种菜、能躺着、能吃辣条的地方。可这个念头太小了，小到我自己都忘了。”
白芷低头看着铜镜，裂纹里的光缓缓流动，“所以……弱点不是力量，是‘被忽略的初衷’？”
“对。”姜小芽点头，“他靠别人的心碎活着，但我们——能让他尝尝，什么叫‘被开发者删号’。”
舱内安静下来。
南宫翎的尾巴慢慢收拢，信号阵恢复稳定。墨言没再说话，但剑匣轻微震动了一下，像是在回应什么。
姜小芽抬起手，指尖在主控台虚空中划过，调出“母舰协议”二级权限界面。记忆回流锚点设定的坐标栏空着，光标闪烁。
她输入一串代码。
不是经纬度，不是星图，是一段时空标记：2023年7月19日，出租屋，电脑蓝光下的辣条。
坐标锁定。
系统无声响应，界面底部浮现一行小字：【锚点已设定，待触发】。
她收回手，看向白芷，“你的铜镜，还能撑住吗？”
白芷没立刻回答。她盯着镜面，那道裂纹微微张开，映出一片荒原，荒原中央，青铜门轮廓隐约可见，门后那座哭声之钟，正轻轻震动。
“能。”她说，“只要它还想看真相。”
姜小芽点点头，转身走向舱门。
“通知阿哞，战舰准备升空。灵脉图上标的新点位，我们去看看。”
“现在？”南宫翎问。
“现在。”她拉开门，阳光斜射进来，照在她领口的创可贴上，卡通图案被晒得发白，“种田不能停，顺便——”
她回头，眼神亮得吓人。
“顺路把天帝的根，给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