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一团后山，自此成了一块禁区。
一块所有普通战士都必须绕道而行的“狼牙”训练场。
训练，开始了。
过程却和所有人想象的截然不同。
这里没有拼刺刀的怒吼。
没有整齐划一的队列。
更没有震天响的“一二一”口号。
沈征站在三十名“狼牙”队员面前，只握着一根平平无奇的木棍。
“你们以前学的所有东西，现在，都给老子忘了！”
他的声音很平静，却让每个人汗毛倒竖。
“战场上，敌人不会给你机会站着对捅刺刀，那是蠢货才干的自杀行为！”
话音未落，他的身影骤然从原地消失。
下一瞬，他已鬼魅般出现在一名队员面前。
那队员是百战老兵，本能地举起手里的木枪格挡。
沈征手中的木棍却画出一个诡异的弧线，不是硬碰，而是如蛇般缠上对方的木枪，手腕顺势一绞！
“咔嚓！”
木枪瞬间脱手飞出。
紧接着，沈征欺身直入，一记凝练到极致的肘击，精准地捣在对方胸口窝。
那名壮硕如牛的队员，连闷哼都发不出来，整个人弓成了虾米，软软地瘫倒在地，大口大口地抽着气，脸色憋成猪肝色。
全场死寂。
“一秒钟。”
沈征的声音冰冷，不掺杂任何情绪。
“你就死了。”
“我教你们的，不是拼命的技巧，是杀人的技术！”
“关节技，锁喉，一击毙命！”
“你们要学的，不是怎么跟鬼子换命，而是怎么最高效，最安静地，拧断他们的脖子！”
接下来的训练，是一场对三十名老兵所有战斗认知的彻底颠覆。
他们学习用一根毫不起眼的细绳和一颗手榴弹，布置出最阴险致命的诡雷。
他们学习用泥土、树叶甚至猪血，将自己伪装成一具腐烂的尸体，在恶臭中潜伏数个小时。
他们学习几十种复杂的手势，在幽暗的丛林里，做到死寂无声的战术交流。
沈征化身最严苛的魔鬼，将他们视作一块块烧红的生铁，用最残酷无情的方式，反复捶打，淬炼。
伪装渗透训练。
沈征随手一指前方那片并不算茂密的树林。
“藏进去。”
“半小时后，我来找你们。”
“被我找到的人，今天没饭吃。”
三十道身影没有半句废话，如水滴融入大海，瞬间消失在林子里。
半小时后，沈征叼着一根草根，双手插兜，悠闲地踱步入林。
他走得不快，眼神却不放过任何一寸土地，任何一片异常的落叶。
“张三，你屁股撅太高了，滚出来！”
一堆看似自然的落叶下，一个身影骂骂咧咧地爬起，拍了拍满身的碎叶。
“李四，你挖的坑太新，翻出的湿土和周围干土颜色都不一样，出来！”
一个草草伪装过的土坑里，一颗满是泥污的脑袋悻悻地探了出来。
十分钟不到。
二十九个人，全被沈征像从鸡窝里掏鸡蛋一样，轻而易举地一个个揪了出来。
唯独“猴子”周全，不见踪影。
远处小山坡上，李云龙和赵刚也看得满脸纳闷。
“这猴崽子，难不成还能钻进地缝里去？”李云龙把嘴里的草根嚼得粉碎。
沈征在林子里又转了一圈，依旧一无所获。
他停在一棵需要两人合抱的大树下，眉头微微皱起。
他能感觉到，有一双眼睛在暗中窥伺着他。
可那道视线飘忽不定，无法锁定。
一阵山风吹过。
他头顶上方的一片树叶，极不自然地颤动了一下。
沈征猛地抬头。
只见“猴子”整个人竟如壁虎般，手脚并用，身体反扣着紧贴在一根粗壮的树杈背面。
他身上涂满了与树皮颜色别无二致的泥浆，背后还巧妙地插着几根枝叶，让他与整个繁茂的树冠，近乎完美地融为一体。
若非刚才那阵风，就算是走到树下抬头仰望，也绝对发现不了丝毫破绽。
“猴子”见自己暴露，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在泥污衬托下格外显眼的白牙。
随即，他手脚一松，身体如狸猫般悄无声息地从数米高的树上滑落。
落地时，膝盖弯曲，前脚掌着地，竟未发出半点声响。
沈征的眼中，第一次流露出清晰的赞许。
这是天赋。
一种与生俱来的，顶级猎手的天赋。
远处山坡上，李云龙嘴里叼着的草根，“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他用力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满脸的难以置信。
“他娘的……”
“这小子，是人是鬼？”
这几天，李云龙嘴上骂咧咧，说沈征搞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是浪费时间。
可他身体却很诚实，每天都忍不住偷偷跑到这山坡上“视察”。
结果，越看，他心里越是发毛。
他亲眼看到，一个“狼牙”队员，用沈征教授的速射技巧，在三十米外，用一把王八盒子，三秒内清空弹匣，六发子弹全部钻进人头靶的眉心。
他亲眼看到，两个队员一组，无需言语，仅凭一个眼神，一个手势，就完成了一次行云流水的交叉掩护突进，动作快得让他眼花。
他也亲眼看到，沈征教授他们如何用匕首，从敌人最匪夷所思的角度切入，一刀毙命。
那些杀人的法子，一招一式，都淬满了阴狠与毒辣。
招招致命，不留任何余地。
李云龙这个在死人堆里摸爬滚打了十几年的老江湖，看得后背冷汗直冒。
他敢肯定，把这三十个小子放出去，就是一个营的鬼子，只要被他们在黑夜里摸了进去，也得被活活玩死。
这他娘的已经不是兵了。
这是一群披着人皮的狼！
赵刚的脸色，却一天比一天凝重。
他看着那些曾经淳朴憨厚的战士，眼神变得越来越冰冷，身上散发出的杀气几乎要凝成实质。
他终于无法再沉默。
这天傍晚，他找到了正在检查陷阱布置的沈征。
“沈征同志，我想和你谈谈。”赵刚的语气前所未有的严肃。
沈征直起身，拍掉手上的泥土。
“政委，有事？”
“关于‘狼牙’的训练！”赵刚直视着沈征的眼睛，一字一顿。
“我承认，你的方法很有效，能最大程度地提升他们的战斗力。”
“但是！”
赵刚的声音陡然拔高。
“你有没有想过，你正在把他们变成什么？”
“他们是人民的子弟兵！不是一群只知道杀戮的机器！他们不应该只学习怎么去杀人，而忘了为什么去战斗！”
“我们是在保家卫国，不是在培养一群没有感情的刽子手！”
他的胸口剧烈起伏，这是他作为一名政委，一名理想主义者，无论如何也无法逾越的底线。
沈征没有反驳。
他只是静静地听着，任由赵刚将心中的忧虑与愤怒倾泻而出。
等赵刚说完，他才缓缓转过身，指向远处训练场上，那些还在进行着残酷格斗，身上满是伤痕的“狼牙”队员。
汗水混着血水，浸透了他们破烂的衣衫。
可没有一个人叫苦，没有一个人停下。
“政委。”
沈征的声音很轻，轻得让人心慌。
“对付野兽，你必须变成比它更凶猛，更狡猾的野兽。”
他顿了顿，目光从那些队员身上收回，直刺赵刚的内心。
“只有活下来，我们才有资格，去谈论人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