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本来就没有意义，是否虚假，又有什么关系呢？”
张珊咧着嘴笑起来，看着她说：“人活着就是活着，我早就想开了。”
她的笑容里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通透。
“那就好。”
小林没再追问，只是自然地坐到了张珊旁边，侧过头去看她屏幕上最新打出的结局画面。
张珊也由着她看，顺手调出了自己的游戏记录存档，让她看的更清楚。
看到【少年犯】的结局时。
她问：“你回档后为什么没有杀他，他不是毁掉了你的未来吗？”
张珊耸了耸肩，语气轻松：“这又不是射击游戏，况且他只是一个Npc，我为什么要杀他？”
小林：“哦。”
…………
短暂的沉默后，小林再次开口：“但是你是真的不知道他会自杀吗？”
“我知道。”
小林：“可是你不是很喜欢他吗？为什么要放任？”
“你不想看看他死亡后，我会得到怎样的结局吗？”
小林：“这个的确蛮想看的。”
“对吧？”
两人相视一笑，相同的恶趣味一拍即合。
张珊继续说：“况且我如他所愿，达成了他想要达成的结局，我永远的失去了我的未来。”
“多有趣。”
小林：“是很有趣。”
“对吧。”
玩家主动放弃了一切，仅仅是因为这条线很有乐子。
小林：“那这个结局呢？”
小林指着那个【自杀者不入轮回】的cG问。
“只有玩家死去的世界很有趣，不是吗？”
“哦。”
小林短短的哦了一声：“可是为什么选择自杀呢？”
“因为我从来没有自杀过，这个游戏真的很自由呢，哪怕我自杀也不会出现任何问题。”
张珊理直气壮。
“况且，你看，‘我’死后每个人的人生都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多有意思。”
小林认真看着津岛修治的日后谈，她转过头，看向张珊。
“所以你觉得只有足够的金钱人就会过得幸福？”
阳光恰好在此时从小林身后照进来，这个时候才让人恍惚察觉到，她的眼角居然有一颗小小的浅灰色的痣。
“不完全是，只不过有足够金钱和地位的话，才能去更广阔的地方。”
张珊跟着小林再次观看了一遍关于自己自杀之后的所有后续，没有不耐烦，仿佛第一次看一样，一边看一边轻声说。
“日本太小了，小到容易困住人的眼界和心；当一个人真正踏足过这个世界的大部分角落，他会发现，人生或许依旧毫无意义，但活着本身，总会撞见些意想不到的意外。”
小林：“所以你诅咒了他。”
“错，我爱他。”
“你是恋童癖？”
小林突然面露嫌恶的开口，张珊瞬间炸毛。
“你是白痴吗？！你才是恋童癖！！”
她扑过去就要抓小林的胳膊准备下口，小林早有预料，笑嘻嘻地躲开，两人在房间里闹成一团。
闹腾了一会儿，张珊喘着气坐回椅子，有些泄气地嘟囔：“唉……可惜，他到最后都不肯坚定的选择我呢。”
小林：“那你为什么不把回档的时间再往前调一点呢？”
“……”
“……”
小林：“所以另外两个存档你究竟拿去干什么了？”
“……”
张珊笑而不语，小林一下就明白了，这家伙玩游戏的坏习惯又出来了。
三个存档位，必定一个存开局，一个存重大节点，最后一个用来随时补救。
直到她打出自己满意的终极结局，才会心满意足地抹掉一切，从某个旧档兴致勃勃地重开。
“你真不是好东西，你这个人坏的很。”
小林毫不客气地评价，伸手把张珊的游戏记录界面关掉。
这个结局里面并没有写津岛修治究竟有没有选择去美国。
“不过这游戏还是一贯的喜欢留悬念了。”
小林接住张珊又一次象征性扑过来的动作，感叹道。
“但后续大概也能确定哦。”张珊笑嘻嘻的扬起脸。
小林：“你又干了什么？”
“秘密。”
“你也是白痴吧。”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别摸我哈哈哈哈。”
小林伸手就去挠她痒痒肉，张珊拼命夹紧胳膊护住腰间的软肉，笑得缩成一团。
玩家可是保留了小惊喜呢，如果津岛修治拿着去美国的船票，前往美国后，他会发现中原中也也在，因为那张船票她也给那个橘发少年了一张。
中原中也的异能只有他能消除。
他们两人会被迫互相拉扯着对方的生命活下去啊。
当然，也可能是另一种鸡飞狗跳的日常，但无所谓了，反正他们会一起活下去。
玩家觉得自己真的是人美心善，津岛修治上一次害的她被搞出案底，自己在死亡之后依旧愿意这么好的对待他。
我简直是圣人。
“你接下来还打算继续让津岛修治留下来吗？我看你都试了好几次都没有成功。”
小林靠在张珊旁边撑着脸看她。
“最后试一次啦，如果还不成功的话，我就放他自由，顺便看看还有没有其他结局。”
其实是玩家能理解津岛修治的想法。
他感觉到了欺骗。
这看起来似乎无足轻重，但对那个敏感的孩子来说，不亚于天崩地裂。
一片真心里混了一丝假意，就如同一颗老鼠屎掉汤里了。
无论那碗汤有多么美味，都不能喝了。
这次要是再不成就等以后吧。
等他长大些，或许能坐下来好好聊聊？或者干脆下次打出完美结局后，直接把这次事件从根源上扼杀，重刷一遍。
反正只要不使用那个提升好感度的道具，他就不会知道。
“嗯～”
小林应了一声，看了看电脑屏幕，又仔细看了看张珊的神色，似乎安心了，站起身。
“行吧，看你没什么大事，我就撤了。还得回去给资本家卖命呢，文员工作也很忙呢，我可是特意请了半天假来看你这家伙。 ”
“去吧去吧，没事不要打扰我。”
玩家头也没回，随意的挥挥手。
小林笑了笑，轻轻带上了房门。
张珊的家在市中心一栋高档公寓楼的15层。
小林站在电梯前，看着数字跳动。
走进电梯，在电梯门合拢的瞬间，她下意识地回头望了一眼张珊家门的方向，里面的人此刻应该已经再次沉浸在那个虚拟的世界里了。
走出公寓楼，一个倚在墙边阴影里的身影无声地递过来一支烟。
小林自然地接过，就着对方的打火机点燃，深深吸了一口，微呛的烟雾在午后的空气中散开。
那个人问：“她的情况怎么样？”
“目前没问题。“
小林叼着烟深吸了一口，吐出一口烟圈，语气听不出情绪。
“我们向她推荐这款游戏真的对吗？”
那个人靠在小林旁边微微低下头，也点上了一支烟，墨镜下的瞳孔是失神的，无焦距的。
“别想那么多，至少她玩的很开心，况且现在城东区的战事被拖延了，不是吗？”
小林抖了抖手上的烟灰，扭头看着他。
“倒是你，现在恐怕要去做一次心理测试了，你现在情况不适合工作，我会向你的上级报告，让你这段时间休息一下。”
“……嗯。”
那个人低低的嗯了一声。
两人陷入沉默，只有指间香烟的红点明明灭灭。
而玩家没心没肺的打算继续开始新一轮尝试。
回档！回档！！重新再来一遍！
没有什么能抵挡玩家的热情！
区区津岛修治！！
依旧是那个房间，同样的人，相似的氛围。
窗外的太阳刚刚爬上屋檐，投下斜长的光影。
津岛修治依旧是一副神情厌厌的模样，而在这时，坐在他对面的冷泉忧木突然扬起了温暖的笑容。
不是像过去一样恐惧，令人感到困惑的伪笑容，也不是冷笑，而是暖洋洋的，像是正常人一般的笑容。
阳光透过窗户照耀在玩家半边脸上，而津岛修治缩在角落里，像是一只被黑暗笼罩害怕太阳的吸血鬼。
他抬眼看着她，不知道她又要搞什么把戏。
在津岛修治的审视中。
冷泉忧木脸上依旧带着那种令人困惑的笑容，说道：
“修治君。”
“我们去殉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