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惊澜的呼吸骤然停滞,连心脏都仿佛被那诡异的“沙沙”声攥紧,忘记了跳动。
冰冷的雨水浸泡着她的躯干,但此刻,一股更深邃、更阴寒的冷意,正从身下的泥土深处丝丝缕缕地渗透上来,与那细微却令人头皮发麻的蠕动声一同,宣告着某种未知危险的逼近。
她不敢动,甚至连眼珠都不敢转动,全力维持着龟息状态残存的沉寂,将全部心神集中于感知。
那声音极细微,像是在厚厚的淤泥深处,有什么东西正用身体摩擦着潮湿的土壁,缓慢而执拗地向上钻爬。它并非冲着她来,更像是她恰好躺在了它必经的路线上。但这并未带来丝毫安慰——在这漆黑雨夜、荒山野岭、追兵刚过的古树下,从地底钻出的,绝不会是什么友善之物。
是蛇?某种喜湿的毒虫?还是……更诡谲的东西?
她的身体依旧虚弱,虽然定焱珠引发的奇妙变化缓解了反噬之痛,但力量远未恢复。一旦被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沙沙……沙……”
声音更近了一些,仿佛已到了浅坑底部的薄薄土层之下。未惊澜甚至能感觉到身下的泥土传来极其轻微的震动。
她屏住呼吸,指尖微微绷紧,积攒着微不足道的气力,脑中飞速思考着对策。强行冲出,必然暴露,若引来尚未远去的搜捕者,便是自投罗网。但若不动,地底那东西破土而出时,她便是首当其冲的靶子。
就在这万分危急的关头——
“嗖!”
一道极其尖锐短促的破空声撕裂雨幕,几乎是贴着古树的树干掠过!
紧接着,“噗”的一声闷响,像是某种极锋利的东西深深钉入了她藏身之处旁的泥土中,距离她的肩膀不过半尺!
未惊澜浑身一僵,几乎以为藏匿之处已被发现。
但下一刻,地底那令人不安的“沙沙”声戛然而止。那刚刚还逼近的蠕动感,也瞬间消失,仿佛被那突如其来的袭击精准地中断或驱离。
发生了什么?
是谁?
她的心脏狂跳,几乎要撞破胸腔。是敌是友?是邢念珠去而复返的试探,还是……君墨轩?
外面一片死寂,只有风雨依旧。那发出破空声的存在,没有再发出任何动静,仿佛刚才那一击只是幻觉。
未惊澜强迫自己冷静。她细细感受,那钉入泥土的东西,似乎散发着一种极淡的、奇异的腥气,混合着某种草木的辛辣。不像是常见的暗器。
等待了仿佛一个世纪那般漫长,周围再无任何异响,地底那东西也再无动静。
她不能再待下去了。无论刚才出手的是谁,此地都已极度危险。
小心翼翼地,未惊澜开始极其缓慢地移动僵硬的身体。冰冷积水的浸泡让她四肢麻木,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伴随着巨大的痛苦和阻力。她拨开覆盖在脸上的蕨类植物,艰难地撑起上半身,浑浊的泥水从她身上哗啦滑落。
雨点立刻劈头盖脸地砸来。她警惕地环顾四周,黑暗浓稠,古树盘根错节的阴影如同蛰伏的怪兽。
她的目光最终落在身旁——那钉入泥土中的,并非金属暗器,而是一根长约三寸、通体乌黑、尾部缀着几根彩色羽毛的细针。针身大半没入土中,露出的部分在黑暗中泛着一种不祥的微光。
是吹箭?某种边陲或苗疆之地才使用的武器?
未惊澜心中疑窦丛生。这不是君墨轩的风格,也更不像是邢念珠及其手下会用的手段。
是谁在暗中出手?目的何在?是救了她,还是另有所图?
她吃力地从浅坑中爬出,浑身湿透,狼狈不堪,冷得瑟瑟发抖。藏身处的危机暂时解除,但更大的迷茫和不安笼罩了她。
君墨轩引开了邢念珠,现在身在何方?是否安全?
她必须离开这里,找一个更安全的地方暂时躲避,并尽快恢复一些体力。
未惊澜咬紧牙关,辨认了一下方向,选择了一条与君墨轩离去、以及邢念珠追去方向皆不同的路径,踉跄着、小心翼翼地没入更加深邃黑暗的山林之中。
风雨未歇,将她留下的微弱痕迹迅速抹去。
而那根乌黑的细针,依旧静静地钉在泥水里,仿佛一个无声的谜题,等待着被解开。远处的黑暗中,似乎有一双眼睛,正无声地注视着她蹒跚离去的背影,旋即又隐没在滂沱大雨之中,再无踪迹。
未惊澜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深一脚浅一脚地在泥泞山林中艰难前行。雨水模糊了她的视线,寒冷侵蚀着她的意志,但那股从地底渗出的阴寒和那根乌黑细针带来的疑虑,却像一根刺,牢牢扎在她的心头。
是谁?那地底之物究竟是什么?那发出吹箭之人,是敌是友?
她不敢在一个地方停留太久,强撑着虚弱的身体,寻找着可以暂避风雨、稍作喘息之所。同时,她极力运转着残存的内息,试图驱散一些寒意,恢复些许力气。定焱珠在体内缓缓流转,带来一丝微弱的暖意,对抗着外界的冰冷和内力反噬的余痛。
终于,在一处陡峭的山壁下,她发现了一个被藤蔓遮掩了大半的浅洞。洞口不大,但内部似乎略有凹陷,足以让她躲避这瓢泼大雨。
未惊澜谨慎地观察四周,确认并无追踪者的迹象后,才小心翼翼地拨开藤蔓,侧身钻了进去。
洞穴不深,仅容三五人站立,但干燥异常,与外面的湿冷形成鲜明对比。洞壁似乎有一种特殊的材质,微微散发着极其微弱的温热,使得这小片空间竟显得有几分暖意。
“这是……火浣石?”未惊澜触摸洞壁,略感惊讶。这种石头通常只在地火活跃之处才有,能自行散发微弱热量。没想到在这荒山野岭,竟有这么一个由火浣石构成的浅洞,无疑是绝佳的休憩之所。
她稍稍安心,疲惫感如同潮水般涌来。她靠在温热的石壁上,缓缓坐下,检查了一下自身的伤势。内力依旧紊乱,但比之前要好上些许。最麻烦的是体力透支和寒冷带来的僵硬。
她从湿透的衣襟内取出一个用油纸紧紧包裹的小囊,里面是几颗必备的疗伤药丸。吞服下一颗,一股药力缓缓化开,滋养着近乎枯竭的经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