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关的深秋,寒风已然刺骨。
就在霍昭积极备战,应对可能来自单于的报复时,一队打着匈奴王庭旗帜的使团,却出乎意料地、堂而皇之地抵达了边境关隘,声称奉乌维单于之命,前来“朝贡”,并递交国书。
所谓“朝贡”,不过是表面文章,带来的无非是一些皮毛、劣马,与往年劫掠走的财富相比,九牛一毛。
真正的重头戏,在于使节递交的那份措辞“恳切”的国书。
霍昭在中军大帐接见了匈奴正使,一名叫做须卜兰的车犁王(虚设官职)。
此人年约四十,面容精瘦,眼神灵活,一看便是能言善辩之辈。
“尊贵的大汉骠骑将军,”须卜兰操着流利的汉语,姿态放得很低,脸上堆着谦卑的笑容,“我大单于深感去岁兵戈之祸,黎民受苦,实非所愿。为表诚意,重修旧好,特命下官前来,献上薄礼,并呈递国书副本,望能与大汉永结盟好,止息干戈。另外,此国书我们已经呈给大汉皇帝陛下了!”
霍昭端坐主位,面色平静,看不出喜怒:“单于有此心意,自是边民之福。国书副本何在?”
须卜兰双手奉上以羊皮精心鞣制、以金线捆扎的国书副本。
霍昭示意亲卫接过,展开一看,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
前面的内容无非是些冠冕堂皇的套话,表达“悔过”与“和平”之意。
但看到后半部分,霍昭的眼神骤然锐利起来。
国书副本中写道:“……闻听贵国骠骑将军霍昭麾下,有一奇女子,名曰阿月。此女实乃我匈奴先王左谷蠡王遗落于汉地之血脉,尊贵的匈奴王女!其母云娘,本汉家女子,然与左谷蠡王情投意合,诞下此女,实乃汉匈和睦之象征也!”
“今,王女流落异乡多年,我大单于身为匈奴之主,左谷蠡王之侄,每每思之,寝食难安,深感有负先王所托,未能使王族血脉回归故土,认祖归宗。此乃我匈奴上下之心病也!”
“为表我匈奴求和之最大诚意,亦为全骨肉团聚之人伦大礼,更欲借此良缘,使汉匈两家真正化干戈为玉帛,结秦晋之好……敝国单于,愿以最高礼仪,迎回阿月王女!并愿与大汉约定,若王女归族,则匈奴愿与大汉盟誓,十年之内,绝不犯边!此乃利国利民,功在千秋之善举,望大汉皇帝陛下及霍将军,体恤我匈奴思亲之苦,成全此段佳话!”
假意朝贡,提出和亲!指名道姓,要求阿月回归“本族”!并且将此事与边境和平直接挂钩!
帐内众将听完亲卫朗读的国书内容,顿时一片哗然!
赵破奴第一个按捺不住,怒喝道:“放屁!什么王女!什么和亲!分明是看阿月姑娘能力非凡,又想耍弄诡计,妄图将她从将军身边夺走!”
“就是!上次绑架不成,这次又来骗!”
“说什么十年不犯边?匈奴人的誓言能信吗?”
将领们群情激愤,纷纷怒视须卜兰。
须卜兰面对众怒,却并不慌张,反而露出一丝“委屈”的神色,对霍昭道:“霍将军,诸位将军,请息怒。我大单于此番,绝对是出于真心!阿月姑娘确是我匈奴王女,此乃不争之事实。让她回归本族,享受应有的尊荣,有何不好?更何况,还能换取边境十年太平,拯救无数生灵免于战火。于公于私,这都是一件大好事啊!将军您深明大义,难道要因一己之私,而置两国和平于不顾吗?”
他这话,直接将一顶“因私废公”的大帽子,扣向了霍昭!
霍昭缓缓放下国书,目光如冰刀般射向须卜兰,声音冷得如同帐外的寒风:“使节此言,是在教本将军如何行事?还是在威胁本将军?”
须卜兰被他目光所慑,心头一寒,连忙躬身:“下官不敢!下官只是陈述事实,传达我大单于的殷切期望罢了。”
霍昭冷哼一声:“阿月是何人,她愿意去哪里,由她自己决定,非你我可以妄加议论。至于所谓和亲、所谓十年和平……”
他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单于若真有诚意,何不先归还历年掳掠的我大汉子民?何不退出强占的河西牧场?空口白话,便想换走我大汉的人才,天下岂有这般道理?”
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须卜兰,语气斩钉截铁:“回去告诉乌维单于,他的‘好意’,本将军心领了。但阿月,是我大汉的子民,哪里也不会去!送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