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餐的暖意尚未完全散去，紧迫的现实便再次将两人拉回冰冷的调查轨道。沈砚提取了记忆中研究人员袖口沾染的荧光粉末样本（尽管只是能量印记），开始动用他所能接触到的所有材料数据库进行比对分析。顾临渊则负责深入研究那段高频能量波动的特征，试图追溯其可能的设备来源。
工作台前，两人再次进入高度专注的状态。但与之前那种纯粹的、分工明确的协作相比，似乎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默契的黏着感。
当沈砚需要调取某个复杂的化学分子式数据库时，顾临渊会提前将他可能需要参考的几本相关古籍（能量投影版）推到他的手边。当顾临渊因为某个能量参数挠头时，沈砚会看似不经意地调整扫描仪的某个滤波设置，恰好能更清晰地显示出他所需要的波形细节。
他们不再需要频繁通过“协议”进行通讯，许多时候，一个眼神，一个细微的动作，甚至只是通过连接感知到对方精神力的轻微转向，就能明白彼此的需求。那根“共振”的连接，仿佛从一条需要刻意维持的通讯线路，变成了某种…无形的共生神经束。
“荧光粉末成分初步匹配，”沈砚盯着屏幕，声音带着一丝冷意，“是一种极其罕见的稀土元素合成物，代号‘星尘’。主要应用于…高精度灵能传感和追踪设备的涂层。民用市场严格禁售，流通渠道高度保密。”
“追踪？”顾临渊立刻抓住了关键，“也就是说，那些混蛋不仅拿小辉做实验，还可能在他身上留下了追踪标记？”
“可能性很高。”沈砚调出小辉残魂的深层扫描图，在能量层面进行精细筛查，“如果标记存在，很可能是一种能量印记，与‘星尘’粉末共振。”
顾临渊的脸色沉了下来。如果小辉身上真有追踪标记，那么“彼岸”很可能已经知道他的残魂被带走了，甚至…可能已经定位到了这个“安全屋”的大致范围！
就在这时，一直安静悬浮在容器中的小辉残魂，突然毫无征兆地剧烈波动起来！那团乳白色的平和光晕像是被投入石子的水面，泛起混乱的涟漪，光芒急剧闪烁，甚至透出一丝不祥的暗紫色！一股强烈的、源自记忆深处的恐惧和痛苦情绪，如同决堤的洪水，猛地通过“共振”连接冲击向沈砚和顾临渊！
“呃！”两人同时闷哼一声，被这突如其来的、远比之前同步体验时更强烈的负面情绪洪流冲得心神摇曳！
是那段关于“剥离实验”的核心记忆，因为他们的深入探查而被再次激活，甚至开始反噬小辉自身脆弱的魂体！
“稳住他！”沈砚强忍着意识层面的刺痛，立刻调整“安宁序曲”发生器的频率，试图强行平复混乱的能量场。
顾临渊则扑到容器边，双手迅速结印，口中诵念安魂咒文，柔和的金光试图包裹住那剧烈波动的光晕。但这一次，小辉残魂的痛苦如同有了自己的意志，疯狂地抗拒着安抚，反而将顾临渊探过去的精神力视作新的威胁，一股尖锐的、充满排斥的精神冲击猛地撞向顾临渊！
顾临渊猝不及防，被这股冲击正中意识核心，眼前一黑，身体晃了晃，一口鲜血险些喷出，被他强行咽了回去，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
“顾临渊！”沈砚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明显的、近乎失态的急促。他看到顾临渊受伤，几乎是本能地，一股冰冷而强大的精神力从他身上爆发出来，不再是之前那种温和的“锚点”，而是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镇压意味，如同无形的冰山，强行压向小辉那失控的残魂！
这不是“协议”中的任何模式，而是沈砚在情绪剧烈波动下，一种源自本能保护欲的、未经计算的失控反应！
“轰——！”
两股强大的精神力在狭小的容器空间内猛烈碰撞！沈砚那纯粹而冰冷的秩序之力，与小辉混乱痛苦的能量残响狠狠对撞！
容器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乳白色的光晕被撕扯得支离破碎！小辉的残影在光芒中发出无声的尖啸，形态变得更加透明，仿佛下一刻就要彻底溃散！
“沈砚！住手！你会把他彻底打散的！”顾临渊忍着剧痛，嘶声喊道，他能“感觉”到沈砚那股力量中蕴含的、近乎毁灭性的冰冷决绝。
沈砚猛地一震，如同被冰水浇头，瞬间从那股失控的情绪中惊醒。他立刻收敛了所有外放的精神力，看着容器中光芒黯淡、几乎熄灭的小辉残魂，护目镜后的瞳孔剧烈收缩，脸上第一次出现了类似…后怕的神情。
他刚才…差点亲手毁了他们千辛万苦才救出来的孩子！
顾临渊顾不上自己的伤势，扑到容器前，用更加温和、甚至带着几分祈求意味的咒文，小心翼翼地去触碰、安抚那奄奄一息的残魂光点。他的嘴角还残留着一丝血迹，脸色苍白，但眼神里的焦急和担忧却无比真切。
过了好一会儿，那微弱的光点才重新稳定下来，只是比之前更加黯淡，仿佛随时会消失。
客厅里一片死寂。只剩下两人粗重的呼吸声和仪器低沉的运行声。
沈砚站在原地，身体僵硬。他看着顾临渊苍白的侧脸和嘴角那抹刺眼的红，又看了看容器中微弱的小辉，一种前所未有的、复杂的情绪在他心中翻涌——愤怒（对“彼岸”、对小辉失控的愤怒？）、后怕、自责，还有一种…看到顾临渊受伤时，那瞬间揪紧心脏的刺痛感。
他从未体验过如此混乱的情绪。
顾临渊缓缓直起身，抬手抹去嘴角的血迹，看向沈砚。他没有责怪，眼神里反而带着一丝理解和…安抚？
“没事了，”顾临渊的声音有些虚弱，却努力维持着平静，“小辉稳定下来了。你……刚才有点吓人。”
沈砚沉默着，走到顾临渊面前，伸出手，似乎想查看他的伤势，但手指在空中停顿了一下，又僵硬地收了回去。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最终只低声道：“……抱歉。”
这句道歉，为他的失控，也为顾临渊因他而受的伤。
顾临渊看着沈砚那副难得流露出无措和自责的样子，心中微软。他扯出一个有些勉强的笑容：“咳……没事，哥们儿血厚。不过沈老师，下次暴走前打个招呼，我这小身板可经不起你几下折腾。”
他试图用玩笑缓解气氛，但通过连接，沈砚却能清晰地“感觉”到，顾临渊在安抚他的同时，自身也承受着精神力反噬的痛苦，以及……对他刚才那失控力量的、一丝细微的忌惮。
这次的意外，像一面镜子，照出了沈砚冰冷外壳下隐藏的、自己都未曾看清的激烈情绪，也照出了两人关系中新出现的、需要小心处理的裂痕与张力。
他们可以共同面对外敌，可以彼此支撑依靠，但当其中一方的力量失控时，这份过于紧密的连接，也可能成为伤及彼此的利刃。
荧光粉末的线索指向了迫近的威胁，而内部刚刚显现的信任危机，则让前路变得更加迷雾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