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水线的成功,如同给“大夏军工集团”装上了强劲的引擎,生产效率节节攀升。工坊区内,炉火日夜不熄,锻打声、打磨声、组装声汇成一片雄浑的交响,一件件制式腰刀、弩机、枪矛,如同溪流汇入大河,源源不断地从生产线上产出,堆满了临时仓库。
产量上来了,一派欣欣向荣。然而,林战巡视工坊时,锐利的目光却捕捉到了一丝潜藏的危机。速度上来了,但一些细节处的粗糙,开始若隐若现。或许是赶工心切,或许是新入行的学徒手艺尚未纯熟,一些本该在流水线中被拦截下来的瑕疵品,偶尔也会混入成品之中。
这一日,林战在成品库房抽查即将装箱发往水师的一批枪头。他随手拿起一柄,指尖划过枪刃,眉头微蹙。又拿起另一柄,在阳光下仔细端详。接连抽查了十余柄,他的脸色渐渐沉了下来。
“把负责这批枪头淬火和最后校验的工匠叫来。”林战的声音平静,却带着山雨欲来的压抑。
很快,负责淬火工序的王工匠和校验组的李头儿匆匆赶来,脸上还带着忙碌后的汗水。
“大人,您找我?”王工匠惴惴不安地问。
林战没有说话,只是将两柄枪头递到他们面前。一柄刃口寒光均匀,另一柄却隐约可见细微的卷刃和颜色不匀的斑痕。
“这……”王工匠接过那柄有问题的枪头,脸色一变,“大人,这……许是淬火时,盐水溅洒不均,导致局部过硬发脆……是小的一时疏忽……”
李头儿也慌了神:“大人,校验时数量大,小的……小的可能看走了眼……”
“看走了眼?一时疏忽?”林战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冰冷的铁锤敲在每个人的心上。他目光如电,扫过闻声围拢过来的工匠们,“你们可知,这枪头,将来要装在长枪上,握在哪个儿郎的手中?是要刺向敌人的胸膛,还是要格挡劈来的马刀?”
他拿起那柄有瑕疵的枪头,走到工棚外的铁砧前。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军工之品,非同儿戏!它关乎的不是买卖盈亏,而是前线将士的血肉之躯,是家国的安危!”林战的声音如同惊雷,在工地上空炸响,“今日,你淬火不均,刃口发脆,战场上与敌刃相碰,或许便是‘咔嚓’一声,枪头断裂!你这一时疏忽,看走了眼,葬送的,可能就是一位兄弟的性命!差这一丝一毫,不是瑕疵,是谋杀!”
话音未落,林战高高举起那柄枪头,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砸向坚硬的铁砧!
“铛——!”
一声刺耳欲聋的巨响,伴随着四溅的火星!那柄枪头应声而断,残片崩飞!
整个工地,瞬间死寂!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雷霆万钧的一砸惊呆了!王工匠和李头儿更是面如死灰,浑身颤抖。
林战扔掉手中的断柄,目光扫过每一张震惊的脸庞,一字一顿地说道:“我宣布,即刻成立‘质检验收司’,独立于各生产环节之外!由陈师傅兼任司长,对每一批进厂的原料、每一道工序流下的半成品、每一件最终入库的成品,进行严格检验!不合《则例》标准者,原料退回,半成品返工,成品……一律销毁,绝不允许流入军营!”
他指着地上那断裂的枪头,声音沉痛却无比坚定:“今日,我砸毁的是一件不合格的枪头。明日,若再有不合格品流出,我砸的就不只是枪头了!‘大夏军工’的信誉,乃至你我的项上人头,都将系于这质量之上!质量,就是我等军工者的生命!更是前线将士的生命!”
圣人不贵尺之璧,而重寸之阴,时难得而易失也。林战此刻珍视的,不是眼前这点产量和利润,而是那用任何代价都无法换来的、对生命的敬畏与责任。
杀人之事,岂可儿戏?这振聋发聩的质问,如同重锤,敲碎了所有人因产量提升而产生的一丝麻痹和侥幸。
陈师傅立刻领命,带着几名铁面无私的老工匠,开始了严格的筛查。果然,又从这批成品中查出了数柄有类似问题的枪头,以及一些弩机部件、刀剑。林战没有丝毫犹豫,亲自动手,当着所有人的面,将这些不合格品全部砸毁,投入回炉!
看着那些凝聚了汗水却最终化为废铁的产品,工匠们的心在滴血,但更多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震撼和警醒。他们真正明白了,在这里,速度固然重要,但质量,才是不可逾越的红线,是绝对不能触碰的底线。
“质量就是生命”这六个字,不再是一句空洞的口号,而是伴随着那刺耳的砸毁声和四溅的火星,深深地烙印在了每一个“大夏军工”成员的灵魂深处。从此以后,质检验收司成了集团内最“不受欢迎”却又最令人敬畏的部门,每一道工序的工匠都绷紧了弦,生怕自己的疏忽导致前功尽弃,甚至酿成大祸。
这场“砸枪头”的事件,如同一次灵魂的淬火,让“大夏军工集团”在追求效率的同时,牢牢铸就了质量的脊梁。这支南疆的军工新锐,从此有了一颗对生命负责的、沉甸甸的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