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伟骑着装满剩菜的三轮车回到出租屋时，楼道里暗的看不清路，房间里一片漆黑，连盏留灯的影子都没有。
“人呢？”他狐疑地摸出手机，屏幕光映出满屋子没收拾的杂物，心里先添了几分烦躁。
“喂，你在哪儿？怎么还没回来？幸运的脚没事吧？”电话一通，他的声音带着不耐的催促。
“在诊所，你过来抱她回家。”美芽的声音透着掩不住的疲惫，“已经打了石膏，医生说这几天都不能下地，得好好静养。”
“这么严重？”志伟的语气瞬间紧张起来，跟着就拔高了声调，“那撞人的司机呢？让他赔钱了吗？”
“给了2000，让他走了。”
“什么？才2000？”志伟的火气一下涌了上来，喋喋不休地埋怨，“都打石膏了，肯定伤得不轻！你怎么不多要点？万一后续复查、养伤还要花钱，或者落下什么后遗症，到时候上哪儿找他去？”
电话那头的美芽本就又累又急，听着他不分青红皂白的指责，火气也蹭地冒了上来：
“你现在就知道说我！当初让你跟我一起带幸运去买东西，你非死盯着那个破菜摊不放，说少看一会儿就少卖好多钱！现在出事了，倒怪起我来了？”
“你说什么话！什么叫破菜摊？”志伟也急了，那菜摊是他起早贪黑维持家用的根本，“我守着摊子不是为了这个家？不是为了给你们娘俩挣钱？”
“行了行了！别吵了！”美芽打断他，声音里带着哭腔，“你快来吧，我上午抱着她走了那么远，手酸得抬不起来，实在抱不动了！”
“我这刚到家，屁股还没沾着凳子，真是的！”志伟嘴里嘟囔着，满心不情愿，却还是抓起外套往门口走，脚步倒没敢耽搁。
诊所里的灯光白得刺眼，志伟一进门就看见美芽坐在长椅上，眉头皱着，揉着胳膊，旁边的老默正低声跟她说着什么，像是在安慰。
“张医生。”志伟打了声招呼，目光直接落在病床上的小幸运身上。
小姑娘闭着眼，小脸皱着，腿上裹着厚厚的石膏，看着就让人心疼。
“走，幸运，爸爸抱你回家。”他伸手就想去抱。
小幸运被他的动作惊醒，迷迷糊糊睁开眼，看清是志伟，立马瘪了嘴，眼泪唰地就下来了：“我要妈妈！我要妈妈！”
“你看你看！”志伟手一顿，脸上满是不耐，“叫我来干嘛？她根本不要我抱！”
“你哄哄她呀！”美芽又气又无奈，“平时让你多陪陪孩子，你总说忙，现在连抱都不让你抱了，怪谁？”
“幸运乖，爸爸带你回家吃好吃的。”志伟放软了语气，伸手想去拍她的背。
“我不要你！我要妈妈！”小幸运哭得更凶了，小手使劲推着志伟，裹着石膏的腿也胡乱蹬着，一下就踹在了志伟的肚子上。
“哎呦！”志伟吃痛地闷哼一声，手差点没抱住孩子。
“还是我来吧。”老默实在看不下去，站起身接过话。
他刚才就注意到，美芽一直揉着手臂，膝盖处又湿了一天，站着的时候身子都有点晃，显然是累坏了。
“这怎么好意思，不用不用！”志伟脸上一热，连忙把小幸运抱紧了些，想强行抱着走。
可小幸运哭得更厉害了，挣扎着要往美芽那边扑。
老默见状，直接上前一步，轻轻从志伟怀里接过了孩子。
没想到，小幸运到了老默怀里，居然渐渐止住了哭声，只是抽噎着，乖乖地靠在他肩头，睁着湿漉漉的眼睛看着美芽。
志伟站在原地，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尴尬又有些气恼：“美芽，你看看！她居然愿意让张医生抱，都不要我这个亲爸！”
美芽白了他一眼，语气里满是失望：“你也知道你是亲爸？
孩子从幼儿园回来，你问过她一句在学校吃了什么、玩了什么吗？她生病的时候，你不是在看摊子就是在睡觉，全程都是我一个人扛着。现在她不让你抱，不是很正常吗？”
老默抱着小幸运，打圆场道：“志伟，孩子小，受了惊，跟妈妈亲是应该的。你也别往心里去，以后多花点时间陪陪她就好了。”
志伟没说话，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堵着，又闷又涩。
他看着美芽疲惫的脸，看着小幸运裹着石膏的腿，看着小幸运安静的趴在老默的肩头，心里就莫名的憋屈。
几人出了诊所，夜色已经浓了。老默抱着小幸运走在前面，美芽跟在旁边，时不时轻声安抚着孩子。
志伟拎着医生开的药，跟在后面，一路都没怎么说话。
出租屋离诊所不远，几分钟的路程，他却觉得格外漫长。
回到家，志伟先去开灯，昏黄的灯光照亮了杂乱的小屋。
老默没出屋，把小幸运交给志伟，就客气地告辞：“那你们先休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随时叫我。”
“今天真是太谢谢你了，老默。”美芽连忙道谢。
送走老默，屋里只剩下一家三口。小幸运已经睡着了，眉头还微微皱着，像是还在害怕。
美芽坐在床边，轻轻抚摸着孩子的额头，动作温柔得不像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