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天蜷缩在 1 班的上铺，帆布床板硌得他后背发疼，睁眼到后半夜。墙根那只跑丢的拖鞋还没找着，白天爬墙被抓的糗事在脑子里转了一圈又一圈 —— 班长冷着脸的模样、哨兵憋笑的眼神，还有那句 “5 公里领跑” 的惩罚，让他翻来覆去攥紧了床单。迷迷糊糊刚要睡着，窗外突然炸响一阵急促的哨声，尖锐得像刀子划开空气，紧接着是震得耳膜发颤的吼声：“全体集合！三分钟！迟到者，操场十圈！”
林天吓得一激灵，差点从床上滚下来。摸黑找鞋时才想起一只拖鞋还在围墙根，只能趿着一只鞋往楼下冲。楼道里满是新兵慌乱的脚步声，有人撞翻了脸盆，有人喊着 “我的腰带呢”，他混在人群里跌跌撞撞跑向操场，冷风灌进没扣好的作训服领口，才发现自己左边扣子扣错了扣眼，衣襟歪歪扭扭挂在身上。
操场被晨雾裹着，灰蒙蒙的天色里，一道挺拔的身影立在旗杆下，像根钉进地里的钢柱。林天跑近了才看清，那人身穿笔挺的常服，肩章上的上尉星徽在微光里泛着冷光，袖口的褶皱都熨得笔直，左手戴着双黑色皮手套，指尖轻轻搭在腰带扣上，每一次细微的敲击，都像敲在新兵们的心上。他没说话，只是抬眼扫过乱糟糟的队伍，目光像鹰隼掠过草丛，所到之处，原本还在小声嘀咕的新兵瞬间闭了嘴，连呼吸都放轻了。
“站成三列横队！十秒！” 男人开口了，声音不高，却像裹着冰碴子，每个字都砸在地上清清楚楚。新兵们手忙脚乱地调整队形，推搡间有人踩了林天的脚，他刚要皱眉，就对上了男人投来的目光 —— 那眼神没有任何温度，像在看一堆没规整好的器械，林天心里莫名一紧，赶紧把歪掉的衣襟往身后扯了扯，却还是慢了一步。
男人的目光定格在他身上，脚步平稳地走过来。皮靴踩在水泥地上，发出 “噔、噔” 的声响，每一步都像踩在林天的心跳上。走到他面前时，男人停下，视线从他错扣的扣子滑到他趿着一只鞋的脚，最后落回他的脸，嘴角没任何弧度：“我是高战，你们新兵连的总教官。”
他转身面向全体新兵，双手背在身后，肩线绷得笔直：“从今天起，你们忘掉过去的名字、身份、背景 —— 在这里，你们只有一个称呼：兵。” 他的手指在腰带上轻轻敲了两下，声音陡然冷了几分，“是龙，给我盘在地上练匍匐；是虎，给我卧在靶场练瞄准。敢耍小聪明、搞特殊化的，我有的是办法让你记清‘纪律’两个字怎么写。”
话音刚落，高战的目光又落回林天身上，抬手指了指他：“你，作训服扣子扣错，着装不整。五十个俯卧撑，现在开始。”
林天的火气 “噌” 地就上来了 —— 不就是扣错个扣子？至于这么小题大做？他梗着脖子刚要开口，迎上高战的眼神，话却卡在了喉咙里。那眼神太沉了，没有愤怒，没有斥责，只有一种近乎漠然的审视，像在看一块不合格的材料，仿佛只要他说一个 “不” 字，下一秒就会被扔进更严酷的惩罚里。林天攥紧了拳头，指甲掐进掌心，最终还是咬着牙趴了下去。
“腰背打直，屁股不准撅。” 高战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紧接着，一只皮靴轻轻踢了踢他的腰，力道不大，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威慑，“俯卧撑不是让你练蛤蟆功，胸口离地面十公分，下去时呼气，起来时吸气 —— 做不到，就一直撑着。”
林天咬着牙调整动作，手臂刚撑起来就开始发抖。汗水顺着额头往下流，滴进眼睛里，涩得他睁不开眼。他偷眼往旁边看，想找个参照物，却瞥见高战正抬着左手看表，黑色的手套衬得手腕格外苍白，秒针走动的声音仿佛都能听见。“十秒，五个。动作标准的，才算数。” 高战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既不催促，也不责骂，却比任何呵斥都让人紧张。
旁边的新兵想偷偷递张纸巾给他，刚抬了抬手，就被高战扫过去的眼神吓住，赶紧缩回手，挺直了腰板。林天心里把高战骂了千百遍 —— 什么魔鬼教官，分明是故意针对他！可手臂越来越软，每做一个，都像有块石头压在背上，到第二十个时，他的胸口已经擦到了地面，呼吸也变得粗重。
“停。” 高战突然开口。林天以为可以歇会儿，刚要瘫在地上，就听高战说：“刚才十五个不标准，重新算。现在开始，数出声，漏一个，加五个。”
林天的脸瞬间涨红，刚要反驳，就见高战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黑色的训练手册，翻开，笔尖在纸上划过，发出 “沙沙” 的声响。“林天，1 班。” 他念出名字，抬头看了眼林天，眼神依旧冷漠，“关系兵的身份，不能当你违反纪律的借口。在这里，只有练得硬的兵，没有特殊的人。”
站在旁边的班长想替林天说句 “他昨天刚受了惩罚”，刚要开口，就被高战一个眼神制止了。高战合上手册，看了眼表：“还有三分钟，五十个做不完，上午的早餐，你就别吃了。”
林天咬着牙，重新趴下。汗水浸湿了他的作训服，贴在背上，又冷又黏。他一边做，一边扯着嗓子数：“一、二、三……” 每一个数字都带着不甘，却又不敢有丝毫懈怠。高战就站在他旁边，一动不动，像尊冰冷的雕像，只有偶尔抬手看表的动作，提醒着林天 —— 这个教官，绝不会给他任何偷懒的机会。
等林天做完第五十个俯卧撑，瘫在地上大口喘气时，高战蹲下身，用手套指了指他的作训服：“整理好。五分钟后，开始队列训练。” 说完，他站起身，走向队伍前方，留下林天在原地，看着他挺拔的背影，心里第一次生出一种无力感 —— 这个高战，比他想象中还要难对付。
高战站在队伍前，目光扫过林天，眉头微微皱起。手册上林天的名字旁，他画了个小小的圈，笔尖顿了顿，又添了两个字：硬茬。这个兵，心思活络，不服管，看来接下来的训练，得再加点 “料” 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