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合完后，高战一声10分钟整理内务，所有人奔跑着回到宿舍，就和高中下课吃饭抢饭似的，生怕被这高战大眼瞪。宿舍本来气氛挺好，可宿舍里没人敢放松 —— 高战拎着块木质内务板，正逐床检查被子，板沿在阳光下泛着冷光，每走一步，皮靴踩在水泥地上的声响都像敲在新兵们心上。
“被子要叠出‘三线一平’：竖线对齐床沿，横线贯穿床面，边角线直得能割纸；表面要平得像镜面，不能有半点鼓包。” 高战站在李大壮床前，手指轻轻碰了碰被子的棱角，硬挺的触感让他难得点了点头，“李大壮，这被子合格，继续保持。”
李大壮黝黑的脸瞬间涨红，挠着头嘿嘿笑：“俺早上五点就起来叠了，拆了叠、叠了拆，总算把边角捏硬了。” 他床铺上的被子方方正正，浅橄榄绿的布料被压得平整，四个角像用尺子量过似的，连褶皱都找不到一处。
旁边王小毛的被子却被高战用内务板轻轻敲了敲：“右上角差两毫米没对齐床沿，棉花再压实点 —— 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偷偷塞了硬纸板撑边角，明天再这样，全宿舍被子都拆了重叠。” 王小毛赶紧点头，手忙脚乱地调整被子角，额头上渗了层薄汗 —— 他昨晚熬到半夜练叠被子，还是没达到完美标准。
轮到林天时，他正翘着二郎腿坐在床边，看着自己床铺上的 “成果”，嘴角还带着点得意。那被子被他揉得皱巴巴的，表面鼓着好几块棉花团，边角软塌塌地耷拉着，竖线歪歪扭扭地偏向床缝，横看像块没切齐的豆腐脑，跟 “三线一平” 半点不沾边。可林天却觉得挺不错：“不就是叠个被子吗？能盖就行，哪用这么较真。”
高战的脚步停在他床前，目光落在那床 “豆腐渣” 被子上，眉头瞬间拧成了疙瘩。他没说话，只是蹲下身，用手指戳了戳被子的边角 —— 软得能按出坑，再掀开一角，里面的棉花团滚成了球，根本没压实。
“这就是你整理的内务？” 高战的声音冷得像冰，手指捏着被子角，轻轻一扯，那软塌的边角就散了形，“我昨天怎么说的？被子是军人的脸面，连脸都整理不好，怎么扛枪？”
林天心里不服气，梗着脖子辩解：“我觉得挺整齐的啊，不就是边角软了点吗？反正晚上还要盖，叠这么好有啥用？” 他伸手想把被子拉回来，却被高战一把按住。
高战盯着他的眼睛，手指在被子表面重重一拍，震得棉花团又鼓起来一块：“有用？在战场上，整齐的内务能练出你的专注力 —— 连叠被子都敷衍，真到了靶场，你能保证枪口对准目标？” 他顿了顿，突然伸手抓住被子的两个对角，猛地一拎，那床被林天视作 “成果” 的被子就被他提了起来。
“你干啥？” 林天愣住了，下意识想抢，却见高战转身走向窗户，手臂一扬 ——“哗啦” 一声，窗户被推开，那床橄榄绿的被子像团软塌的棉花，直直地飞出窗外，落在楼下的草地上，滚了一圈，沾了满是露水的草屑。
整个宿舍瞬间安静下来，李大壮张着嘴想劝，却被高战扫过去的眼神堵了回去；王小毛赶紧低下头，假装调整自己的被子，眼角却偷偷瞟着林天 —— 他的脸从白转到红，又从红转到青，手指死死攥着床单，指节泛白。
“去捡回来。” 高战关上窗户，内务板 “咚” 地靠在墙边，“重新叠，叠到符合标准为止 —— 中午开饭前叠不好，你就抱着这床被子在操场站着，让全连看看‘林少爷’的内务水平。”
林天没说话，猛地站起身，快步冲下楼。楼下的风带着露水的凉意，吹在他发烫的脸上，那床被子躺在草地上，草屑粘在布料上，像在嘲笑他的敷衍。他蹲下身，捡起被子，指尖触到湿冷的布料，心里又羞又恼 —— 长这么大，他从没被人这样 “扔” 过东西，更没因为叠被子被当众批评。
等他抱着湿乎乎的被子回到宿舍，高战还站在他的床前，手里拿着李大壮的被子当示范：“看好了，叠被子要先把棉花铺平，用手掌反复压，压出硬痕；然后对折时要卡准距离，边角用手指一点点捏，捏出棱角 —— 不是让你随便揉成团。”
李大壮凑过来，小声说：“俺帮你一起压棉花，俺带了块塑料板，压硬痕管用。” 王小毛也递过来一盒滑石粉：“这个撒点在被子角，能让边角更挺，昨天班长偷偷教我的。”
林天看着手里湿冷的被子，又看了看战友递过来的工具，再想想高战刚才冷硬的眼神，心里的不服气渐渐散了，只剩下羞愧。他深吸一口气，把被子摊在床上，按照高战说的步骤，一点点铺平棉花 —— 棉花团硬邦邦的，他就用拳头反复捶打；边角捏不直，就用李大壮的塑料板卡着，手指磨得发疼也没停。
高战走过来时，林天的额头上已经满是汗水，被子虽然还没达到 “豆腐块” 标准，但边角已经能看出硬痕，表面的棉花也平了不少。“还不够。” 高战没批评，只是用手指戳了戳被子面，“再压半小时，边角要能立住，不能一碰就塌。”
林天点点头，继续用手掌压着被子。阳光透过窗户落在被子上，他看着自己渐渐捏出形状的被子角，突然明白 —— 部队的 “高标准” 从来不是刁难，而是从这些小事里，磨掉他的敷衍和娇气。就像这床被子，只有反复压实、捏直，才能成为合格的 “豆腐块”；他也只有丢掉少爷脾气，才能成为合格的兵。
中午开饭前，林天终于把被子叠得有了模样 —— 边角直挺，表面平整，虽然比李大壮的还差些，但总算过了高战的眼。高战走过来，看了一眼，没说话，只是拿起内务板，轻轻碰了碰被子角，然后转身走出宿舍。
林天看着自己的 “成果”，又想起早上那床 “飞天的被子”，忍不住笑了笑 —— 这大概是他第一次觉得，叠被子这件事，原来也有这么多门道；而部队的严格，也不是那么难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