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部大礼堂的灯光亮如白昼时，林天攥着入场券的手心已经沁出了汗。距离爷爷那通 “挖坑电话” 过去整整一周，他特意在下午的战术训练后多打了桶热水，把作训服领口的褶皱熨得平平整整，连鞋子都用抹布擦了三遍 —— 不是为了别的，只因为早上听通信连的战友说，这次文艺汇演，苏小雨是压轴舞蹈的主角，跳的还是上次让他重拾力气的民族舞。
“林少爷，你擦鞋擦得比我洗袜子还认真，是不是就等着看苏小雨？” 王小毛凑过来，用胳膊肘撞了撞他的肩膀，手里还揣着包瓜子，“上次你写那油腻纸条没送出去，这次要不趁汇演结束，去后台跟人打个招呼？”
林天的脸瞬间红了，却没像以前那样反驳，只是把入场券往口袋里塞了塞，快步往礼堂走：“别瞎说，我就是来看热闹的。” 话虽这么说，走进礼堂时，他的目光却下意识往舞台后台的方向瞟 —— 红色的幕布垂在两侧，偶尔能看见演员们穿着演出服的身影闪过，每一次晃动都让他心跳快半拍。
李大壮跟在后面，手里抱着刚领的荧光棒，黝黑的脸上满是好奇：“俺还是头回来看旅里的文艺汇演，听说有唱歌的、说相声的，还有跳舞的，肯定比咱们连拉歌热闹！”
找座位时，林天特意选了靠前排的位置 —— 既能清楚看见舞台，又不会太显眼。礼堂里渐渐坐满了人，此起彼伏的说话声、笑声裹着爆米花的甜香飘过来，等灯光暗下来时，全场瞬间安静，只剩下舞台上方的追光灯缓缓亮起，暖黄色的光落在红色幕布上，映出 “强军有我” 四个大字。
节目一个接一个上演：有新兵连战友合唱的军歌，声嘶力竭却满是热血；有炊事班老周表演的快板，把日常帮厨的趣事说得妙趣横生；还有旅领导朗诵的诗歌，字里行间都是对军营的热爱。林天跟着鼓掌、笑，心里却总惦记着压轴的舞蹈，手里的荧光棒被攥得发皱，连王小毛递过来的瓜子都没心思吃。
“接下来，有请通信连苏小雨，为我们带来民族舞《星光》！”
报幕声落下时，林天猛地坐直了身子，连呼吸都放轻了。舞台灯光骤然暗下，只剩下一束清冷的白光落在幕布中央，随着悠扬的古筝声响起，幕布缓缓拉开 —— 苏小雨穿着水绿色的舞裙，裙摆上绣着细碎的银线，像撒了把星光；她站在舞台中央，双手轻抬，水袖顺着手臂滑落，随着音乐的节奏轻轻晃动，整个人像从画里走出来的一样。
林天的眼睛瞬间看直了。
他见过苏小雨上次的舞蹈，却没像这次这样看得入心 —— 她旋转时，水袖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线，银线在灯光下闪着微光，像把星星织进了裙摆；她跳跃时，脚尖轻轻点地，舞裙扬起的弧度恰到好处，仿佛下一秒就要飘起来；最让他心动的是结尾时，她微微侧头，嘴角勾起浅淡的微笑，眼神明亮又坚定，像在对着台下每一个人传递力量，也像在特意对着他的方向看了一眼。
周围的掌声像潮水般涌来，王小毛拍着他的胳膊喊 “好看！太好看了！”，李大壮也跟着用力鼓掌，荧光棒在手里挥得不停。可林天却像没听见似的，眼睛还盯着舞台 —— 苏小雨鞠躬退场时，水袖扫过舞台边缘的样子，还在他脑子里反复回放。
他想起上次训练累到想放弃时，就是靠着回忆苏小雨的舞蹈撑下来的；想起写感谢纸条时的笨拙，那些 “星光落尘” 的油腻句子，远不及此刻亲眼看见的万分之一；想起自己以前的糗事 —— 地形学迷路、钻草垛潜行、被爷爷问得哑口无言，再看看舞台上耀眼的苏小雨，心里突然涌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落差感。
“发啥呆呢？汇演都快结束了！” 王小毛推了他一把，“刚才苏小雨跳舞的时候，你眼睛都看直了，比看战术沙盘还认真！”
林天这才回过神，脸颊发烫，却没再否认。他看着舞台上正在谢幕的演员们，心里第一次冒出一个清晰又坚定的念头 —— 不是 “我喜欢她”，而是 “我必须配得上她”。苏小雨像一束星光，在舞台上闪闪发光，而自己现在只是个还在纠正错误、努力进步的新兵，连 “合格的兵” 都算不上，怎么敢奢望靠近那束光？
“俺觉得苏小雨跳得真好，跟电视里的舞蹈家一样！” 李大壮的声音带着真诚的赞叹，“林天，你要是真喜欢，就好好训练，以后当个优秀的兵，说不定人家还能注意到你！”
李大壮的话像颗石子，砸在林天心里 —— 是啊，只有自己变得更优秀，像苏小雨一样发光，才有资格站在她身边，而不是只在台下远远看着。他想起高战说的 “细节不够周全”，想起爷爷说的 “把坑都填上”，突然觉得以前那些训练的苦、出糗的尴尬，都有了新的意义 —— 不是为了不拖班级后腿，不是为了得到教官的认可，而是为了能让自己配得上眼前这束让他心动的星光。
汇演结束后，礼堂的灯光重新亮起，人流慢慢往外走。林天跟在王小毛和李大壮后面，脚步却比平时更稳了些。他回头望了眼空荡荡的舞台，刚才苏小雨跳舞的地方，仿佛还留着星光般的微光。
“下次训练，我要加练战术！” 林天突然开口，声音不大却很坚定。
王小毛愣了一下，笑着拍他的背：“哟，林少爷这是看了场舞蹈，被打了鸡血啊？”
林天没笑，只是攥紧了拳头 —— 他知道，“配得上” 不是一句空话，需要他在训练场上多流几身汗，在战术沙盘前多熬几个夜，把那些 “想当然” 的漏洞都补上，把那些曾经的糗事都变成成长的勋章。
晚风从礼堂门口吹进来，带着夜晚的凉意，却没让林天觉得冷。他抬头看向天上的星星，突然觉得苏小雨就像其中最亮的那一颗，而自己现在只是颗不起眼的小星星，却愿意朝着那束光的方向，一点点努力，一点点靠近 —— 这一次，他不仅要当 “合格的兵”，还要当 “能配得上星光的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