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知府终于停下了摩挲惊堂木的动作,眼皮微抬,懒洋洋地扫了县太爷一眼,声音拖得老长:“王县令今日亲自来府衙,本府自然要给几分薄面。不过嘛……” 他话锋一转,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你先到偏厅喝杯茶,稍待片刻。待本府审完这几个胆敢伤害吾儿的刁民,自会……着人将那几车‘东西’,给你送回去。” 他把“东西”二字咬得有些含糊。
“这……这怎么敢劳烦府衙的弟兄们呢?卑职自己……” 王县令急了,还想争取。
“嗯?!” 温知府鼻腔里发出一声不满的冷哼,一双虎目的眼角斜瞥了一眼王县令。
王县令如同被针扎了般猛地一哆嗦,脸色瞬间惨白,所有的话都噎在了喉咙里。他艰难地咽了口唾沫,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连连躬身:“是是是!卑职明白!卑职告退!告退!” 说完,他几乎是踉跄着退出了大堂,背影仓惶,连头都不敢回。
“啪!”
惊堂木重重拍下,声震屋瓦!温知府那张阴沉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狰狞的怒容:“堂下刁民!说!都有谁动了手,伤了我儿?!”
一群如狼似虎的府兵衙役立刻扑上来,粗暴地将我们按倒在地。大堂之下,瞬时跪倒一片。年驰安、贺福等镖师面如土色,几位姑娘也紧抿着唇,身体绷紧。
我知道,这是最后的机会了!必须把火力全部吸引到自己身上!我猛地挣扎抬起头,不顾衙役的压制,抢先嘶声喊道:“大人!是我!从头到尾都是我一个人干的!是我弄死了那只鸡!也是我一个人跟公子起了冲突动了手!跟她们无关!跟其他镖师也无关!要杀要剐,冲我来!放了她们!” 我几乎是吼出来的,眼睛死死盯着温知府。
“你放屁!”
“胡说!”
“是我打的!”
我话音未落,苏映雨、南舞、沈翠风、李清露几乎同时出声反驳!她们怎肯让我一人顶罪?绿萝也急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啪!” 又是一记惊堂木!比刚才更响!
温知府猛地站起身,指着我们,气得浑身发抖,声音因暴怒而扭曲:“混账东西!你们当本府的儿子是泥捏的不成?!就凭你们这几个货色,单打独斗能伤得了他?!定是你们群起而攻,以多欺少!才害得我儿……害得我儿……” 他声音哽咽,眼中射出刻骨的怨毒,仿佛下一刻就要下令将我们乱棍打死,“来人!全部押入死牢!给我儿……陪葬!”
“陪葬”二字如同丧钟敲响!府兵衙役齐声应诺,就要上前拖人。
生死关头!我不知哪来的力气,猛地挣脱按着我肩膀的手,挣扎着爬了起来!脸上被府兵殴打的伤口还在渗血,混合着汗水尘土,狼狈不堪。我迅速给年驰安和贺福使了个眼色——该他们上场了!
年驰安和贺福心领神会,几乎是连滚爬地扑到前面,对着温知府磕头如捣蒜,声音凄厉得如同死了爹娘:
“青天大老爷明鉴啊!冤枉啊!”
“大人!真的不关我们的事啊!都是他!都是这小子干的!”
“对对对!就是他!他先是莫名其妙杀了贵公子的神鸡‘赤焰将军’,公子找他理论,他不但不赔钱,还口出狂言,最后……最后就动手打伤了公子!我们想拦都拦不住啊!”
“是啊大人!我们这些跑腿的镖师,还有这几位姑娘,都是被他连累的啊!求大人开恩,放过我们吧!”
他们七嘴八舌,声泪俱下,矛头直指我一个人,极力撇清关系。那副急于脱罪的惶恐模样,演得入木三分。
“噢?” 温知府举到半空准备挥下的手,硬生生停住了。他那双因愤怒而布满血丝、如同恶鬼般的眼睛,缓缓地、缓缓地转向了我。那眼神里翻涌着滔天的怒火、刻骨的恨意,以及……一丝被挑起的、冰冷的审视。仿佛在掂量,眼前这个被打得鼻青脸肿的小子,是否真有能耐“单杀”他那“身手不凡”的儿子。
堂上的空气,瞬间凝固到了冰点。那沉重的杀意。
不过没过多久。温知府那张阴沉的脸上,怒容如同潮水般褪去,他缓缓坐回太师椅,手指又习惯性地抚上那块光滑的惊堂木。令人不寒而栗的是,他的嘴角竟向上扯动,露出一丝皮笑肉不笑的表情,目光在年驰安这群已经是“阶下囚”的镖师身上逡巡,如同毒蛇打量着猎物。
“啧啧啧,”他摇着头,声音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戏谑,“瞧瞧你们这群大老爷们儿,一个个吓得跟鹌鹑似的,骨头还没旁边几个丫头片子硬气!既然你们现在都异口同声,指认是这小子一个人干的……” 他的目光像淬了毒的针,狠狠扎在年驰安和贺福等人身上,“那本官倒真要好好看看,这位是何方神圣,竟能‘单枪匹马’把我那‘身手不凡’的宝贝儿子‘伤’成那般模样。”
他故意在“单枪匹马”和“身手不凡”上加重了语气,讽刺意味浓得化不开。他顿了顿,慢条斯理地呷了口茶,才继续道:“不过嘛,要本官信你们这番‘肺腑之言’,总得付出点代价。也好让你们长长记性,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说了是要掉层皮的!” 他猛地一拍惊堂木,声音陡然转厉:“来人!把刚才指认这小子的人,统统拖出去!每人赏十鞭子!让他们好好想想,自己还算不算个站着撒尿的爷们儿!谁要是觉得这‘顺气汤’不够劲儿,只管吱声,本官管够!”,
我听得头皮发麻,也心惊肉跳,这知府老爷的思考方式果然与常人不同,几乎让我窒息。
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头顶!这老狐狸!他不打我这个“主犯”,反而把“污点证人”拖出去抽鞭子?还骂他们不是男人?这唱的是哪一出?是嫌他们骨头软,不够义气,指认得太快?还是纯粹为了立威,折磨人来取乐?我下意识地看向苏映雨她们,心中一阵后怕——还好刚才她们争着揽罪时,这老东西没把鞭子抽向她们!打我多少鞭都行,绝不能让这些姑娘受这份屈辱!否则就是把事情做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