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蕾几乎是化成了一道疾风,羽绒服下摆被风掀起个边角,一冲出单位大门,就撞进了那棵老梧桐的影子里——冷维琛站在那儿,今天的他像从画里走出来似的。
深灰色长款呢子大衣垂到膝盖,料子挺括得能映出树影,底下配的亚麻裤带着点自然的褶皱,最打眼的是颈间那圈正红的围巾,衬得他下颌线都柔和了三分。头发显然是精心打理过的,是最近年轻人里时兴的碎盖,额前几缕软发垂着,把平日里那份硬朗帅气冲淡了些,倒显出点少年气的乖巧,活脱脱一只蓄势待发的小奶狗。他手里还拎着个花格子布袋,布面上的菱形图案被里面的饭盒撑得鼓鼓囊囊。
琛宝!除夕快乐呀!凌蕾的笑声比鞭炮还脆,几步扑过去。冷维琛腾出没拎袋子的那只手,掌心还带着点户外的凉意,两人地击了个掌,力道不轻不重,是默契十足。
除夕快乐。冷维琛的笑里带着点腼腆,眼角弯成了月牙,我妈说让我给你带点热乎的。
他把布袋往前递了递,布袋提手被他捏得有点皱:这里面有可乐鸡翅,你上次说爱吃的,我练了好几次。其他几样是我妈和我爸做的,红烧带鱼、蒜蓉西兰花......一共六菜一汤,还有米饭。天儿冷,菜容易凉,快拿上去趁热吃。晚上我再给你送点饺子来。
得嘞!凌蕾接袋子时指尖碰了碰他的,感觉虽然带着室外的寒气,但仔细感受还是暖烘烘的。她拎着袋子转身就跑,辫子甩得老高,我回去尝了给你打分!你也赶紧回家,叔叔阿姨该等急了!
冷维琛望着她窜进楼道的背影笑了笑,围巾滑下来点,露出了半截喉结。家里的圆桌确实已经摆好了碗筷,他爸特意把清蒸鱼盖在保温罩里,他妈还在念叨这孩子,送个饭怎么去这么久,全家人都心照不宣地等着他——这门亲事,冷家上下早就盼着了。
凌蕾没回自己办公室,直接拐进了值班室旁边的会议室。屋里已经闹哄哄的,50多岁的华主任正站在桌前搓手,他头顶的头发稀稀拉拉,露出光溜溜的脑门,精神头却足得很:来喽来喽!咱们几个能在除夕凑一块儿值班,这缘分,全单位独一份!今儿不搞上下级,就当家人围炉了!
大伙儿纷纷应和着,手里的饭盒噼里啪啦往长条桌上摆。凌蕾手脚麻利,直接把冷维琛带的菜往桌子正中央一放,解开布袋时还特意清了清嗓子:瞧瞧我带的硬菜——红烧带鱼泛着油光,可乐鸡翅裹着琥珀色的汁,还有海参蒸蛋嫩得能晃悠,半个烤鸡油汪汪的......六菜一汤,诚意满满!
同事们带的菜也不含糊,酱肘子、炸丸子、凉拌木耳摆了满满一桌,只是主食各有不同,大多是白米饭,只有老周带了俩红糖馒头,掰开时还冒着热气。
饭吃得热热闹闹,华主任喝了口二锅头,脸红扑扑地说:明年争取让小凌带家属来值班啊!凌蕾嘴里的鸡翅还没咽下去,含糊着应还早呢,耳根却悄悄红了。
吃完收拾残局时,谁都没提下午的活儿。窗外的天色慢慢暗下来,远处已经有零星的鞭炮声响起。大家各自回工位趴了会儿,心里都盼着天黑——等熬完这一下午,就能在单位里围坐看春晚,嗑着瓜子守岁到天亮,想想就觉得暖烘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