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站地铁,赶上晚高峰,车厢里挤得像沙丁鱼罐头,别说座位,能站稳就不错。好在三人都年轻,这点挤不算啥,互相扶着扶手,倒也没觉得累。滨城的地铁六号线、十二号线、八号线和二号线,向来以“出口迷宫”闻名——同一个站点,A口和b口能隔着半条街,要是走错口,想去公园偏从商场口出来,没半个多小时绕不回去。站内贴满了指示牌,还有穿红马甲的工作人员不停指引,才不至于让人晕头转向。
凌蕾早年可在这上面栽过跟头。刚到滨城工作时,光为找对地铁口,就迟到过两回。后来她索性把几条常坐线路的出口图存进手机,没事就研究,如今早成了朋友口中的“地铁通”。所以这次她特意叮嘱两人“跟紧我”,心里早把路线摸得门儿清。
终于到了海天一色站,三人随着人潮挪出车厢,往d口走。刚上出站电梯,凌蕾眼尖,就看见出口外的老槐树下,站着个高高的身影——正是郭冬宝。他手里捏着手机,时不时踮脚往电梯口望,脖子伸得像只盼着喂食的鹅。
“冬宝!”走在前面的吴晋衡先看见了他,抬手挥了挥。凌蕾在后面心里暗笑:自家这位向来不爱社交,今儿主动打招呼,看来是真对这孩子有好感。
“吴哥!凌蕾姐!程哥!”郭冬宝眼睛一亮,快步迎上来,脸上笑开了花,“可算等着你们了!”他说着,往旁边挪了挪,露出身后跟着的四个人,“这几位是我同学,也是我室友,特地叫上一起来热闹热闹。”
凌蕾抬眼打量过去:五个大学生,个个透着股青涩的朝气。最显眼的是站在稍后的那个女生——脖颈细细的,像白瓷瓶的瓶颈,从米色短袖领口探出来,透着点冷白。她抬手把耳后的一缕黑发别到耳后,露出一张清秀的脸,眼神里带点未脱的稚气,却又透着股疏离的安静。她穿条裁剪利落的高筒裤,脚上是双黑色短靴,鞋跟不高,却让她站在那儿,像踩着层薄薄的云,轻飘飘的。肩上背着个样式是小画板的包,包身用银色胶带缠出几道不规则的纹路,说不出牌子,却透着股美院学生特有的设计感。
她旁边的女生就活泼多了,个子小小的,眼睛又大又圆,脸颊带着点婴儿肥,笑起来的时候,嘴角边有两个浅浅的梨涡,像只机灵的小兔子。
两个男生里,一个比郭冬宝还高半头,却长着张娃娃脸——下巴尖尖的,脸蛋圆圆的,眼睛溜圆,梳着利落的小毛寸。明明个子够高,站在那儿却透着股孩子气,人也瘦得像根豆芽菜。跟他比,郭冬宝倒显得有点微胖,透着点“清澈的愚蠢”的大学生气。
另一个男生戴副黑框眼镜,梳着板寸,脸上肉肉的,肚子微微有点鼓,看着就是个老实本分的性子,笑起来眼睛眯成条缝,透着股随和。
凌蕾看着他们,心里不由得叹了口气:想当年自己刚上大学时,也觉得自己是大人了,天不怕地不怕。如今快奔三的人回头一看,才发现大学时光里的青涩和稚气,原来是那么清亮的模样。
“来,我给你们介绍!”郭冬宝笑着拍了拍两个男生的肩膀,“这俩是我室友,赵晓天,岳凯恩。”又朝那两个女生挥了挥手,“这两位是我们系的同学,沈凛绘,白思园。”
他转过来,又对着同学们说:“这几位就是我跟你们说的,帮我找回包的好朋友——凌蕾姐,吴晋衡哥,程闻溪哥。”
“叫‘同学’太生分了,”吴晋衡先开了口,语气温和,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各位弟弟妹妹,你们好,很高兴认识你们。”他先走向赵晓天和岳凯恩,伸手跟他们握了握。到了两个女生面前,他稍顿了顿,手伸到一半,又微微停住,把决定权让给她们,眼神里带着点礼貌的拘谨。
“晋衡哥好!我是白思园!”那个婴儿肥的女生先笑了,声音脆生生的,主动伸手握了握他的手。
人多了,沈凛绘也往前挪了挪,伸出手,轻轻碰了碰吴晋衡的指尖,声音淡淡的:“吴哥好,沈凛绘。”
凌蕾在旁边记着:瘦高娃娃脸是赵晓天,微胖板寸是岳凯恩,大眼睛婴儿肥是白思园,清冷安静的是沈凛绘。
“哎,你们好你们好!”凌蕾是个自来熟,没一会儿就跟几个大学生聊开了。她问他们专业课难不难,学校附近哪家小吃最好吃,白思园叽叽喳喳地答着,赵晓天也插科打诨,气氛很快热络起来。只有程闻溪,站在旁边,偶尔被问到才应两声,大多时候只是低着头,那头黄毛在路灯下闪着光,配上他不怎么说话的样子,倒让人觉得有点“高冷”。
“别在这儿站着聊了,”郭冬宝拍了下手,“咱去店里边吃边聊!你们不早就念叨着要吃‘雷二狗烧烤’吗?”
“那你还不快带路!”赵晓天仗着个子高,一把搂住郭冬宝的脖子,晃得他直笑。这群大学生是真热闹,却也懂分寸,没自顾自说笑,反倒一直留意着凌蕾、吴晋衡和程闻溪,时不时搭句话,倒像是认识了很久的朋友,一点不生分。
从地铁口到学校门口,也就五分钟的路。远远地,就看见个亮闪闪的霓虹灯牌,红底黄字写着“雷二狗烧烤”,在傍晚的天色里格外显眼。店门前支着个大烤炉,滋滋地冒着火,上面摆满了串儿,油星子溅在炭上,腾起一阵阵香气。一个穿一身月白绸衫的男人正站在炉前,一边翻着烤串,一边跟着旁边音箱里的曲儿扭腰,嘴里还哼着歌:“你是我的小呀小苹果……”
烟火气混着肉香,伴着跑调的歌声,一下子把人的胃口勾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