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斩道！”
四字出口，非是嘶吼，而是敕令。
王起双手握刀，斩出的并非璀璨光华，而是一道极致的“无”。
这道“无”并非空洞，它蕴含着混沌初开前的一切可能，也预演着万物归墟后的最终寂灭。
它掠过之处，心界之海翻涌的意念洪流为之辟易，连那无处不在的、来自“观测者”的冰冷注视，都仿佛被短暂地切断。
刀锋所指，是那律令化身，更是构成其存在的根本——
那无数流转不息、定义着“秩序”的规则符文之间的“联系”本身！
律令化身那由纯粹白光构成的、不断变幻的形态骤然凝固！
它似乎完全无法理解这种攻击方式。它的逻辑核心充斥着“禁锢”、“净化”、“抹除”等指令，却从未遇到过直接斩向“规则定义”与“存在连接”的力量！
这超出了它的底层协议，触及了它无法处理的悖论！
那无数构成它身体的秩序符文，在“混沌斩道”刀意掠过的瞬间，如同被抽去了基石的沙塔，彼此间的光芒连接骤然中断！
符文与符文之间的逻辑链条寸寸崩断，维持其形态的“秩序力场”轰然瓦解！
没有爆炸，没有能量的剧烈对冲。
只有一种更加根本的、无声的……解体。
律令化身那庞大的、威严的形态，如同被风吹散的沙画，从最细微的结构开始，分解为无数失去关联、黯淡无光的原始符文碎片。
如同一场逆流的白色光雨，纷纷扬扬地洒落，最终消融在心界之海那混沌的波涛之中，未留下一丝痕迹。
那宏大的、宣判最终清除协议的意志，戛然而止。
笼罩心界之海的绝对秩序威压，如同退潮般迅速消散。
一刀。
秩序规则的终极化身，灭。
王起持刀而立，悬于原初断痕之前，脸色苍白如纸，嘴角溢出一缕淡金色的血液，周身燃烧的混沌之火也黯淡了许多。
这一式“混沌斩道”，几乎抽空了他大半的心神与力量，更是触及了他目前所能掌控的极限。
但他眼神中的光芒，却如同经过千锤百炼的神兵，愈发纯粹，愈发深邃。
他缓缓转头，看向岸边。
慕容九与白素已然睁开了双眼，怔怔地望着海中央那傲然而立的身影，望着那消散的律令化身光雨。
她们脸上的恐惧与挣扎尚未完全褪去，便被无与伦比的震撼所取代。
她们看到了什么？
那如同天地法则化身的恐怖存在，竟被王起……一刀斩灭了道基？
那是何等境界的争斗？她们甚至无法理解其中万一。
无痕更是直接站了起来，提着昏迷的林战，望着王起的眼神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复杂。
有敬畏，有震撼，更有一丝……仿佛见证传说诞生的激动。他喃喃道：
“斩道……他竟然走到了这一步……触及了规则的本源……”
王起没有时间去体会他们的震撼。
律令化身被斩，只是暂时清除了眼前的障碍。
他能感觉到，那更高维度的“观测者”并未离去，那冰冷的注视在短暂的惊愕与怒意之后，变得更加深沉，更加……专注？
仿佛一个漫不经心的观察者，终于对实验体产生了真正的兴趣。
而且，断界之刃的嗡鸣并未因律令化身的消散而停止，反而更加急切地指向近在咫尺的那道“原初断痕”。
他收起刀，强压下翻腾的气血，目光落在那道仿佛由“绝对之无”构成的三尺痕迹上。
靠近它，周围的一切仿佛都失去了意义。
声音、光线、意念、甚至时间的概念，都在这里变得模糊、淡薄。
这道“痕”，仿佛是一切“有”的对立面，是万物终结的象征，也是……一切开始的空白画布。
王起伸出手，并非去抓取，而是将心神沉入断界之刃，以刀意为桥梁，尝试去接触、去理解这道“原初断痕”。
在他的“感知”触碰到“痕”的瞬间——
轰！
他的意识仿佛被投入了一个没有上下左右、没有过去未来的绝对虚无之境！
这里没有任何参照物，只有纯粹的“无”。
但在这“无”中，他又仿佛看到了无数世界的生灭，无数因果的缠绕与断裂。
看到了“联系”如何诞生，又如何被斩断……这道“痕”，本身就是“斩断”这一概念的源头！
断界之刃兴奋地震颤着，其内蕴含的斩断规则如同游子归家，与这道“原初断痕”产生了强烈的共鸣与吸引。
王起能感觉到，若能引导断界之刃融合这道“痕”，此刀必将发生本质的蜕变。
甚至可能超越兵器的范畴，成为某种……规则概念的具现化！
然而，就在他尝试引导融合的刹那——
那道原本静止的“原初断痕”，猛地一颤！
它仿佛被触动了某种本能，不再是沉寂的概念，而是化作了一道真正的、足以斩断一切的“锋芒”，主动向着王起……或者说，向着王起手中的断界之刃，一“划”而来！
这一“划”，没有任何气势，却让王起灵魂深处都感到了致命的危机！
这是“斩断”本源的攻击，无关力量强弱，只在规则层面！
若被划中，他的存在，他与断界之刃的联系，甚至他的“道”，都可能被从根源上“断”开！
避无可避！
挡无可挡！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王起福至心灵，没有试图以混沌之火去对抗，也没有以寂灭之意去抵消。
他做出了一个极其大胆，甚至堪称疯狂的决定！
他放开了对断界之刃的所有控制，甚至放开了对自身混沌核心的部分守护。
将全部心神沉浸入那“混沌斩道”的意蕴之中，不是去斩对方，而是……去“迎接”！
他以自身为媒介，以混沌为核心，引导着那道“原初断痕”的锋芒，并非斩向自己。
而是……斩向了他与那更高维度“观测者”之间，那无形无质、却真实存在的……“观测连接”！
他要借这“斩断”本源之力，斩断那一直如影随形的窥伺！
嗤——！
一声仿佛来自灵魂维度、规则层面的轻微撕裂声。
那道“原初断痕”的锋芒，透过王起的混沌核心，如同最精准的手术刀，沿着一条玄奥至极的轨迹，向上，向上，再向上……最终，斩在了那冥冥中存在的“观测连接”之上！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
紧接着——
“咔嚓……”
一声清晰的、仿佛琉璃碎裂的声响，在每个人（包括那昏迷的林战）的心神深处响起！
那一直笼罩着他们、如同附骨之疽的冰冷注视感，骤然……消失了！
并非隐匿，而是真正的、被从根源上……斩断了！
心界之海似乎都为之轻轻一荡，那翻涌的混沌波涛都仿佛顺畅了许多。
成功了！
王起竟真的借“原初断痕”之力，斩断了“观测者”的目光！
然而，就在那“观测连接”被斩断的最后一瞬，一个极其短暂、却无比清晰的意念碎片，顺着那断裂的连接，反馈到了王起的识海——
那并非愤怒或震惊，而是一种……带着一丝讶异，一丝玩味，仿佛终于找到了有趣玩具的……兴趣？
以及两个冰冷的字眼：
“……有趣。”
“……标记。”
下一刻，连接彻底断裂，那意念也消散无踪。
王起猛地喷出一口鲜血，身体晃了晃，几乎从空中坠落。
强行引导“原初断痕”斩断高维连接，对他造成的负荷远超想象，神魂与肉身都受到了剧烈的震荡与反噬。
但他强行稳住身形，看向那道因为消耗了部分力量而略显黯淡、却依旧悬浮的原初断痕，又看了看手中嗡鸣不止、渴望无比的断界之刃。
他擦去嘴角的血迹，眼中闪过一丝决然。
“标记？”
他低声自语，带着冰冷的嘲讽。
“那便来吧。”
“待我融合此痕，刀道圆满……”
“再看是谁……标记谁！”
他不再犹豫，全力催动混沌核心，引导断界之刃，缓缓地、坚定地，向着那道“原初断痕”靠近。
融合，开始。
而这片心界之海，这片被斩断了“观测”的遗弃之地，暂时陷入了暴风雨前最后的……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