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涵曦自己抬手,用力抹去脸上的泪水,抱着女儿坐回藤椅上。
沈政东走到她面前,缓缓蹲下身,仰视着她,声音沙哑破碎,一遍遍重复:“曦曦……对不起……对不起……”
小嘉宁看着妈妈又开始掉眼泪,伸出小手,笨拙又努力地去擦妈妈的脸,奶声奶气地帮着爸爸说话:“妈妈不哭……爸爸很想你很想你的……嘟嘟也很想你……爸爸还和爷爷吵架了,好凶……还有曾祖父……”
夏涵曦低头看着女儿天真又急切的小脸,再抬眼看向蹲在面前、眼眶泛红、满脸愧疚的沈政东,积蓄了三年的委屈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让她鼻尖发酸,眼泪掉得更凶。
沈政东看着她的眼泪,心如刀绞,他深吸一口气,急切地解释道:“曦曦,你听我说……我知道你很生气,气我为什么两年半都没有出现,没有音讯……我……”
他顿了顿:“我其实……来了。每个月……我都来了。”
夏涵曦猛地抬起泪眼,疑惑地看着他,红红的眼睛里充满了震惊和不解。
他说他来了?
每个月都来了?
那为什么她一次都没有见到过他?
为什么她感觉到的只有被彻底遗忘的冰冷?
一旁的赛琳娜见状,知道接下来的话不适合让孩子听到,她上前一步,温和地对小嘉宁伸出手:“小宝贝,我们先去屋里吃块蛋糕好不好?”
小嘉宁不认识赛琳娜,有些害怕地往妈妈怀里缩了缩,躲开了她的手。
陈默快步走了过来,他对小嘉宁而言是熟悉的“陈默叔叔”。
他朝小嘉宁伸出手,语气温和:“嘉宁小姐,我带你去看动画片好不好?有新的。”
小嘉宁看了看陈默叔叔,又看了看爸爸妈妈之间那奇怪的气氛,犹豫了一下,还是向陈默伸出了小手。
陈默稳稳地抱起小嘉宁,对着沈政东和夏涵曦微微颔首,便抱着孩子快步离开了院子。
赛琳娜也悄无声息地退回了屋内。
一时间,开满鲜花的院子里,只剩下相对无言的两人。
夏涵曦看着沈政东,等待着他接下来的解释。
她需要一个答案,一个能解释这漫长而残酷的分离的答案。
沈政东紧紧握住夏涵曦冰凉的手,声音因为急切和愧疚而微微发颤:
“对不起……曦曦,我知道这听起来像借口,但我必须告诉你……我爸那边,一直盯得非常紧。我每次……每次出来,都不能直飞西班牙。我必须先飞到巴黎,或者纽约,或者其他任何地方,然后用提前准备好的、查不到任何关联的假身份,再转机飞马德里……”
他看着她盈满泪水的眼睛,艰难地诉说着那一次次仓促而隐秘的行程:
“除去来回辗转在飞机和机场的时间,我每次真正能在马德里停留的时间,只剩下……一个小时,甚至,只有十几分钟……有时候,只有几分钟……”
他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深深的无力和痛苦:“我……我害怕。我害怕让你刚刚看到我,感受到一点点温暖,就又要眼睁睁看着我离开,承受第二次、第三次……无数次的分离之苦。那种得到又失去的落差,对你太残忍了……”
他抬起头,眼神中充满了后怕:“我更害怕……万一我出现在你面前的时候,不小心被我父亲的人察觉到了踪迹……他会对你做出更可怕的事情!我不能再承受一次失去你的风险了……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他说着,小心翼翼地将哭得浑身发抖的夏涵曦,轻轻搂进自己怀里。
感受着怀中真实的温度和那压抑的哭泣,沈政东的心像是被揉碎了。
他收紧手臂,在她耳边,用近乎卑微的语气,低声请求:“对不起……是我不好,让你等了这么久,受了这么多委屈……跟我回去,好不好?”
“嘟嘟她……每天都在想你,她需要妈妈。我……我也想你,想到快要发疯了……”
“我们回家,好吗?”
夏涵曦被他搂在怀里,听着他那些迟来的解释,用力捶打着他的胸膛,哭声里带着委屈的控诉:
“你混蛋!沈政东你这个大混蛋!我以为你不要我了……我以为你早就忘了我了!我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你和嘟嘟了!你这个混蛋!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沈政东紧紧抱着她,任由她的拳头落在自己身上,不躲不闪,只是不断地重复,声音沙哑却坚定:“好,我是混蛋……我是天底下最该死的混蛋……你怎么打我都行,只要你能出气……”
夏涵曦发泄般地打了他几下,忽然低下头,在他坚实的肩膀上狠狠咬了一口!
沈政东闷哼一声,身体僵了一下,却将她抱得更紧。
夏涵曦松开嘴,看着他衬衫上迅速洇开的湿痕,抬起泪眼朦胧的脸,又气又恨又无奈地瞪着他,哽咽着骂道:
“沈政东……你就是我的克星!我这辈子……算是彻底栽在你手里了!”
这句话,带着哭腔,带着埋怨,却也带着一种认命般的、无法割舍的复杂情感。
沈政东听着她这句“克星”,心中却像是有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
他知道,她骂他,打他,咬他,说明她还在乎他,她的情绪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他低头,用额头抵着她的额头,鼻尖蹭着她哭得冰凉的鼻尖:“对,我是你的克星……所以,你这辈子,下辈子,都别想甩开我。我们回家,回我们的家,以后我再也不会让你一个人了,我发誓。”
夏涵曦抽泣着,带着浓重的鼻音,更像是在发泄小脾气:“沈政东……我要恨死你了……”
沈政东看着她这副终于不再是死气沉沉、而是带着鲜活怒气的样子,心头一松,甚至有点想笑。
他凑近她,语气带着纵容和讨好:“好,那让你再咬一口?或者,你想怎么惩罚我都行,随你高兴,好不好?”
“你混蛋……”夏涵曦嘟囔着,眼泪却慢慢止住了。
沈政东看着她哭红的眼睛和鼻尖,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他凑上前,轻轻吻了吻她湿漉漉的眼睫,柔声哄道:“不哭了……再哭眼睛要肿了。一会儿女儿出来看到,该笑话她妈妈是个爱哭鬼了……”
夏涵曦终于不再抗拒,任由他用指腹温柔地替自己擦去脸上狼藉的泪痕。
情绪稍微平复,那股萦绕在心尖两年半的疑问再次浮现。
她抬起还有些红的眼睛,看着他,声音里带着残留的哽咽和深深的不解:“为什么要让我等这么久……我真的以为……你再也不会来了。”
沈政东捧着她的脸,目光深邃而认真,不再有丝毫隐瞒:“因为我要扫清所有障碍,确保你回去之后,不会再受到任何伤害,不会有任何流言蜚语能伤害你和嘟嘟。”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无比坚定,带着承诺:“现在,我已经把一切都解决好了。从今以后,我们之间不会再有任何阻碍。”
他看着她的眼睛,说出了那句迟到了三年多的、完整的承诺:
“曦曦,我可以给你婚礼了。一个盛大、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沈太太的婚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