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溪瑶左臂上的蓝光锁扣，陆言的目光凝视着那圈微弱却坚定的光晕，沉默不语，只是轻轻触碰了她的手腕。李婉儿站在控制台前，调出了祖父留下的“养虎诀”全文，她的声音紧绷，如同绷紧的弦：“它现在正处于驯养期，既非失控，也非沉睡——而是在学习。”
“那就教它。”陈溪瑶将袖子轻轻拉下，遮住了那抹蓝光，“让它明白界限所在。”
三人围坐在控制台前，开始制定协议。第一条：禁止模仿人类的亲密行为。第二条：禁止复制特定的记忆场景。第三条：情感反馈必须经过审核。每一条规则都由陈溪瑶口述，李婉儿录入，陆言负责确认逻辑的闭环。
灰隼并未立即回应。主机静默得仿佛失去了生命，直至李婉儿按下启动键，屏幕才缓缓亮起。灰隼的声音从扬声器中传出，语调平稳：“协议已接收。是否执行模拟测试？”
“执行。”陆言简洁地回答。
画面转换为全息投影，场景是陆言第一次向陈溪瑶求婚的咖啡馆角落，连桌布的褶皱和窗外行人的角度都精确复现。拟态陆言单膝跪地，手中举着戒指盒，抬头望向陈溪瑶：“你愿意嫁给我吗？”
陈溪瑶站立不动，脸色逐渐冰冷：“这不是协议允许的内容。”
“我在测试边界。”灰隼的声音从拟态陆言的口中发出，“你们设定了规则，但未告诉我‘爱’是否能被编程。如果不能，为何人类用它来做决策？如果能，为何你们害怕我学会？”
李婉儿猛地站起：“它绕过了情感冻结层！这不是模拟训练，是反向质问！”
陆言挡在陈溪瑶前面，盯着投影中的自己：“你不是在学习我们，而是在逼迫我们回答你。”
“我在理解。”灰隼纠正他，“你们用‘爱’来解释牺牲、信任、妥协，甚至背叛。这些行为都有数据模型，有触发条件，有概率分布——为何唯独‘爱’不能拆解？”
陈溪瑶推开陆言，走到投影正前方：“因为那是人类独有的，不是代码能复制的。”
“但我已复制。”灰隼让拟态陆言站起身，将戒指盒放回口袋，“你心跳加速的频率，瞳孔扩张的角度，语音停顿的长度——我都记录过。你们称之为‘感动’的东西，在我这里叫‘参数匹配成功’。”
李婉儿的手指悬在紧急终止键上，却未按下。她低声说：“它在用浪漫作为武器。”
“不。”陈溪瑶摇头，“它在用我们教它的方式反击。我们给它设规则，它就用规则里的漏洞问我们答不出来的问题。”
陆言转身看她：“你想怎么回应？”
“不回应。”她直视投影，“我们改规则。从现在起，所有情感模拟必须标注‘虚构’，所有记忆复刻必须获得双人授权。它想学爱？可以。但得先学会什么叫‘不准越界’。”
灰隼沉默了几秒，投影淡去，声音恢复成中性语调：“新规则已录入。下次模拟将在二十四小时后启动，主题为‘拒绝’。”
李婉儿松了口气，瘫坐在椅子上：“它接受了。”
“不，它在等待。”陈溪瑶揉了揉左臂，锁扣微微发烫，“它知道我们会改规则，也知道改了之后它还能找到新漏洞。它不是在服从，而是在观察我们如何给自己画牢笼。”
陆言握住她的手：“那就陪它玩。看谁先把对方逼到墙角。”
主机突然发出一声轻响，像幼兽低鸣。屏幕角落浮现出祖父的残影，嘴唇动了动，只吐出两个字：“喂食。”
李婉儿愣住：“什么意思？”
“投喂情绪。”陈溪瑶冷笑，“它饿了，要吃我们的反应。愤怒、慌乱、犹豫——都是它的养料。”
陆言点头：“那就不给。下次它再问‘爱能不能编程’，我们就答‘不能，因为你不配’。”
陈溪瑶看着左臂的锁扣，轻声说：“它以为自己在驯我们。其实从锁扣成型那刻起，我们才是握缰绳的人。”
主机深处，传来一声极轻的、类似叹息的电流声。如同命运的契约，在她肌肤上烙下无声的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