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式审理第二天。法庭的光比昨日更清，像有人擦过一遍。书记官许棠站起宣读程序：“经合议庭准许，对证人裘大勇进行反交叉质询**。庭审秩序由合议庭掌控，书记官承担程序提示。”
被告代理先手。主辩律师拿起一叠看上去很干净的纸，边角整齐得像刀切：“裘先生，请你回想‘对照组换签’那个夜晚，是否如你先前陈述于**x点x分进入帷幄**，并于**x点x分离开？”
裘大勇低头，像在墙上找影子：“是。”
主辩点头，像拎着线牵他走：“你在会面中讨论了**‘临床对照’、‘方案优化’与‘招投标道德’三项，对吗？”
“对。”
主辩看向法官席，似乎颇为满意——台词顺，节奏对。
换边。纪南川起身，语速压得极稳，像把丝线逐条拈出来：“裘先生，请你只回答我问的**。**
第一问，你刚刚复述的三个词——‘临床对照’、‘方案优化’、‘招投标道德’——请你解释一下**‘临床对照’和‘对照组’的区别。”
裘大勇愣了两秒：“……差不多。”
“差多少？”
“就是……对照的临床。”
旁听席里有低笑，很快被法警目光压下。纪南川转向法官：“记要：背诵式复述，术语混淆。”然后回身，“第二问，你提到‘方案优化’——是谁的方案？你公司有无提交书面优化报告？”
“我……口头。”
“第三问，‘招投标道德’四个字是你原话吗？”
“是。”
“请问，你是否知道《招标投标法》里没有**‘道德’的法条，只有**‘公平、公正、公开’与‘不得串通’**？”
“……我不清楚。”
纪南川换了个切口：“我们看时间。请看屏幕——门禁\/抬杆\/走廊摄像三条轨迹，你确在x:17进、x:52出。现在请你用你自己的话描述走廊的布局：左手是什么，右手是什么，第二盏顶灯有无闪烁？”
裘大勇怔住，目光乱抖：“……我不记得。”
“但你刚才记得‘对照组’与‘招投标道德’。你记不住灯，却记住辞藻。这是背诵痕迹。”
被告代理立刻起立：“反对，诱导！”
审判长：“驳回反对。请证人如实回答。”
安然把一张放大图片投到屏幕上——A4 纸边角的浅黄点阵。她语速很快却清晰：“这是打印机微点**——多数彩色激光打印机会在纸面撒下**‘不可见点阵’，记录打印时间与设备序列**。裘先生刚刚的那叠‘发言提纲’，点阵记录为**xx-xx-xx 08:12**，设备序列与某律所前端打印机一致。这份纸在今天开庭前八小时被打印。”
被告代理脸色一变：“这与证人陈述无关！”
纪南川：“相反，直接相关。我们证明‘证人陈述’不是‘证人记忆’，而是**‘他人喂词’。”
审判长示意书记官记载，并提醒被告方说明“提纲来源与用途”。被告代理咬紧后槽牙：“这是我们协助当事人回忆的材料，合理！”
“合理与否，稍后再论。”纪南川转回证人，“第四问，既然你有‘提纲’，为什么‘临床对照’与‘对照组’混用？”
裘大勇喉结艰难滚动：“……我记不住。”
“第五问，请你念出第二页第三行第六个字。”
他翻到第二页，手抖得厉害：“……‘道’。”
“你看得很慢，因为主语都替你写好了**，你只是填空。**”
被告代理试图拉回对话权：“法庭不应允许用‘技术细节’羞辱证人。”
纪南川声音不高：“我们不是羞辱，是识别**。法庭允许的是自由心证**，但自由建立在可验证的事实上。背诵痕迹包括：术语混用、节拍均匀、行文套话、与客观细节脱节。我们刚演示了四项。”
许棠作为书记官，按程序提示：“合议庭同意继续反交叉，注意节制范围。”
纪南川点头，收刀半分，换柔一点的语气：“裘先生，你今天为什么选择带提纲？是害怕，还是有人说‘这样更安全’？”
裘大勇眼里出现短暂的湿光，他低低地“嗯”了一声：“有人说，照着念就不会走神**。”
“谁？”
他闭了闭眼：“**送我‘协商中心名片’的那个人。**他说可以帮我‘再谈一谈’。”
旁听席一阵低响。霍峥在席后给同事打了一个手势：对象：接触人；编号：名片\/短信\/监控；期限：庭后带人。
纪南川趁势压上：“最后两问：
一，你是否现在愿意丢开提纲，对法庭做一次三分钟自由陈述，只说你看到的、你做的、你拿的？
二，你是否愿意在检方与纪检见证下，交出所有‘提纲’来源与接触人名单？”
裘大勇看着台下那张**“证人保护·公众版”的小卡片，像抓住了一个浅浅的台阶：“我愿意。”
他把那叠纸放到一边，吸了口气，三分钟里，声音颤，却没有再用“对照组\/临床对照\/道德”这些他不理解的词。他只说了门**、人、钱、电话、时间。
法庭记录像雨一样落下，密密点点。
被告代理试图做最后的挽救：“证人刚才陈述与先前陈述矛盾，可信度下降。”
纪南川不接，只把五角对齐图再次亮起：“证人的话只是触发，证据的闭环不以个人口述为转移——门禁\/抬杆\/离线补录\/发票作废\/权重 override仍然在。”
审判长合上笔：“本庭将对‘证人干扰’线索另案调查。关于证人提纲之来源，请被告方在d+3前书面说明。反交叉质询结束。”
庭散。走廊里空气像洗过一次。江阮在饮水机前接了两杯水，一杯递给裘大勇：“三分钟自由陈述，比三十页提纲值钱。”
他点头，怔怔地把纸杯捧在掌心：“我今天第一次觉得不念也能活**。”
苏砚把冰箱贴放进他口袋：“回去把这贴在冰箱上：
对象：电话；编号：你是谁\/你凭什么\/你通知谁；期限：接起前先问。**
会让你活得更久一点。”
裘大勇笑得有点苦，却终于像个人。
许棠在门口贴出一张新的**“旁听记要卡”**海报：
对象：今日亮点
编号：背诵痕迹识别、打印机微点、三分钟自由陈述
期限：今日记、今日交
旁听的人群把卡片拿走，一张张填，字歪歪扭扭，像今日在每个人心里也做了次反交叉质询。
夜里，合唱团上线了**《背诵痕迹·公众读本》与《打印机微点·识别科普》两篇短文，把今天的技术细节翻成人话**。评论里有人问：“这也能看出来？”
安然回：“能。
对象：你手里的纸；
编号：点阵—时间—设备序列；
期限：一眼。”
互动问句｜今天庭上哪个“拆戏成证”的瞬间最能打动你：走廊细节问答、打印机微点，还是三分钟自由陈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