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如血,映照着黑风岭上纵横交错的沟壑。焦土之上弥漫着刺鼻的血腥气,三道属于神通境的恐怖气息已然消散其二,唯余最后一名黑袍老者悬浮半空,周身燃烧着令人心悸的幽冥血焰。
“能以真元境修为连斩我幽冥殿两位神通长老…阁下究竟是谁?”黑袍老者声音沙哑如砂纸摩擦,燃烧精血带来的力量让他周身空间都在扭曲,“但一切都结束了——幽冥血狱,开!”
随着他双手结印,天地骤然昏暗,无数血色符文自虚空浮现,化作一个覆盖方圆百丈的巨大牢笼。地面裂开缝隙,粘稠的血海从中翻涌而出,凄厉的哀嚎声直刺神魂。
“这是…以神通境精血献祭催发的伪领域!”后方被萧战护住的姬明月脸色煞白,“快退出去,一旦被血海沾染神魂会被永世禁锢!”
萧战急忙想拉萧辰后撤,却发现兄长纹丝不动地站在原地。
“晚了!”黑袍老者狂笑,“能逼老夫燃烧三百年寿元施展此术,你们足以自傲了!这片血狱中我便是主宰,哪怕神通巅峰也…”
话音戛然而止。
因为他看见那个青衣染血的年轻人抬起了手——不是结印,不是运功,只是随意地抬起了右手,五指微张仿佛要握住什么不存在的东西。
“领域?”萧辰轻声自语,眼底泛起一丝久远到几乎遗忘的波澜,“本帝面前,也配谈领域?”
他向前踏出一步。
霎时间,翻涌的血海凝固在半空,凄厉的哀嚎声戛然而止,连风都静止在原地。飘落的树叶悬停在距离地面三尺之处,溅起的血珠保持着完美的球形。
整个血色领域仿佛变成了一幅静止的画——不,并非完全静止。
黑袍老者惊恐地发现,自己还能思考,还能感知,却连一根手指都动弹不得。他眼睁睁看着那个年轻人踏着凝固的血浪走来,脚步落在虚空却荡开一圈圈银色的涟漪。
“时间…法则?!”老者的神魂在疯狂尖啸,这是传说中帝级强者才可能触及的禁忌领域!
萧辰的步伐很慢,似乎每走一步都要耗费极大代价。当他走到老者面前时,鬓角已有三缕墨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染上霜白。
“幽冥殿…”他注视着老者惊恐的双眼,“千年前的手下败将,如今也敢称主宰了?”
说着,他缓缓抬起食指,指尖凝聚着一点微弱的银芒。那光芒如此黯淡,仿佛随时都会熄灭,却让黑袍老者感受到比死亡更恐怖的窒息感。
“这一指,名为刹那。”
指尖轻轻点出,穿过凝固的空间,触上老者眉心。
时间重新开始流动。
血海轰然落下,哀嚎声再度响起,风重新吹拂——但黑袍老者却僵在原地,瞳孔涣散。
“你…”他艰难地吐出一个字,眉心出现一点殷红。
萧辰收手负立,淡淡地看着他。
“原来…是…”老者的声音带着无尽的恐惧和恍然,随后整个身体从指尖开始化作飞灰,一寸寸消散在风中。连同那恐怖的血狱领域一起,仿佛从未存在过。
天地间只剩夕阳余晖。
“噗——”萧辰猛地喷出一口鲜血,身形晃了晃半跪在地。鬓角的白发格外刺眼,气息衰弱到了极点。
“兄长!”萧战急忙冲过来。
“别动他!”姬明月更快一步扶住萧辰,指尖搭在他腕脉上脸色骤变,“寿元亏损严重,神魂透支…你用了禁忌秘术?”
萧辰拭去嘴角血迹,摇头想要站起却一个踉跄。姬明月毫不犹豫地将他的手臂绕过自己肩头,以自身真元支撑住他。
柔软温热的触感传来,带着淡淡的凰息清香。萧辰怔了怔,终究没有推开。
“不妨事。”他声音有些虚弱,“三个神通境,总得要些代价。”
“这叫不妨事?”姬明月又急又气,“神魂根基都受损了!还有你的寿元…”
她突然顿住,怔怔看着那三缕白发。心头莫名一刺,竟比刚才自己受伤时还要难受。
“战儿。”萧辰转向少年,“打扫战场,所有幽冥殿信物全部销毁。”
“是!”萧战红着眼圈应声,显然也看出兄长状态极差。
待少年走远,萧辰才低声开口:“公主可否扶我到那边岩石稍歇?”
姬明月抿唇点头,小心搀着他走到一旁。触手只觉得他身体冰冷得吓人,唯有呼吸间的热气证明他还活着。
“何必逞强…”她忍不住嗔怪,“刚才明明可以暂避锋芒,等我传讯皇室援军…”
“等不及了。”萧辰靠坐在岩石上,微微喘息,“幽冥血狱一旦完全展开,百里生灵皆会被吞噬化为养料。而且…”
他抬眼看向皇城方向:“他们故意在此设伏,说明皇宫里的情况比想象中更危急。我们必须尽快赶回去。”
姬明月沉默片刻,突然从怀中取出一只玉瓶:“这是母妃留给我的九转回天丹,应该对你有用。”
萧辰摇头:“公主留着防身吧。我的伤势非丹药能解,需要时间调息。”
“那你先调息,我为你护法。”姬明月坚持,“至少恢复些真元再说。”
看着女子眼中的倔强,萧辰终是轻叹一声闭上双眼。玄天功缓缓运转,周围天地灵气开始汇聚而来,却比平日缓慢了数倍。
姬明月守在旁边,目光不经意落在他苍白的侧脸。夕阳余晖为那三缕白发镀上金色,无端显出几分沧桑来。
她忽然想起刚才那个黑袍老者未说完的话——“原来是你…”
是谁?
这个谜一样的男人,拥有超越常理的战力,精通失传的丹阵之术,甚至能触碰时间法则…他真的是那个没落萧家的旁系子弟吗?
“看够了?”萧辰突然开口,眼睛仍闭着。
姬明月耳根一热:“谁看你了!我是在警戒四周…”
萧辰唇角微扬,没再说什么。
片刻后他忽然问道:“公主可知道幽冥血咒?”
姬明月神色一凛:“皇室秘典中曾有记载,据说是幽冥殿控制他人的恶毒咒术。中咒者平时与常人无异,但施咒者可随时操控其心神,甚至夺取其性命。”
“那公主可知…”萧辰缓缓睁眼,“此咒最阴毒之处在于可沿血脉传承?”
姬明月猛地愣住:“你的意思是…”
“今日这血狱大阵并非为了杀敌,而是为了激活你体内的某种印记。”萧辰目光如炬,“若我猜得不错,姬氏皇族历代血脉中都被种下了幽冥血咒。平时潜伏极深,一旦被引动…”
他未尽之言让姬明月遍体生寒。
想起父皇近年来越发反常的举动,想起三皇兄突然与幽冥殿勾结,想起皇室中那些莫名暴毙的直系血脉…
“所以他们真正要的不是我的命,”她声音发颤,“而是控制整个姬氏皇族?”
萧辰点头:“今日这三名神通境,不过是试探和诱饵。他们真正目的是逼你动用玄凰血脉之力,从而引动深植血髓中的咒印。”
他停顿片刻,一字一句道:“若我猜得不错,此刻皇城中正在举行某种血祭大典。而公主你,就是最后的祭品。”
夕阳彻底沉入地平线,夜色如墨染开。
姬明月站在渐起的晚风中,只觉得从未有过的寒意裹挟全身。但下一刻,一件带着体温的外袍轻轻披在她肩上。
“不必怕。”萧辰不知何时站起身,虽脸色仍苍白,眼神却已恢复沉静,“有我在。”
简单的三个字,却让姬明月骤然心安。
她转头看向皇城方向,眼中渐渐燃起火焰:“那就去看看吧。看看这幽冥殿,究竟给我姬家准备了怎样的‘盛宴’!”
夜色中,两人相视一笑,某种无需言说的默契悄然生根。
远山深处传来一声鸦啼,凄厉得不祥。
风雨欲来。